【冯波散文】蒲公英

        生在山野间，楚楚惹人怜。
　　 堪与菊媲美，莫道出身寒。
　　 性甘可入药，味美盘中餐。
　　 零落化飞絮，逐梦问青天。
　　 ——题记

　　 这是我几月前写的一首题为《蒲公英赞》的古体诗。
　　 那是在今年春天的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灿烂，草木吐翠，我和妻带着儿子和女儿去踏青。我们沿着郊外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一路徐徐向南而行。沐浴着温暖舒适的阳光，呼吸着略带青草香味的空气，暖暖的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多日来淤积于胸的郁闷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宛若湛蓝的天空，明丽而纯净。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欢笑着，嬉戏着，奔跑着，仿佛两只放飞山野、重获自由的小鸟，展开稚嫩的翅膀，在蓝天白云间尽情翱翔。我和妻也仿佛受到了传染，一边在后面追着他们跑，一边用心感受着浓浓的春意，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欢愉。
　　 “爸爸，快来看，蒲公英花呀？好美哦！”听到女儿惊喜地欢叫，我循声望去，只见在小河边的一堆碎石中，几株娇小的蒲公英伸展着细细的脖颈，惊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宛若鹤立鸡群一般，显得格外醒目。那酽酽的金黄，迎风摇曳的身姿，娇嫩可爱的脸庞，像充满魔力的小精灵，瞬间把我的思绪牵引到童年的记忆当中。
　　 记得小时候，家乡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迟，别的地方已经是春意盎然，桃红柳绿，家乡的山山水水依然沉浸在甜蜜的酣睡中，到处一片萧条寂寥。直到清明节前后，那些树呀、草呀、花呀的，方才挣脱寒冬的束缚，慢慢腾腾地睁开惺忪的眼眸，将点点新绿悬挂于干枯的枝桠间，装扮在广袤的田野上。几场春雨过后，家乡的山山洼洼、沟沟滩滩，沉寂了一冬的蒲公英便急不可待地挤出泥土，探着鹅黄的小脑袋，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瞅着外面崭新的世界。
　　 那个时候，由于家境贫寒，经济拮据，加之交通闭塞，从县城买菜吃是一件不敢奢望的事情。每年春季，母亲虽然在老屋旁边的菜园里，都要栽种黄瓜、茄子、辣椒、豆角等蔬菜，但只有在夏季才能吃到。因此，土生土长的蒲公英便成了我们饭桌上的“宠儿”，扮演着改善一家人膳食的主角。
　　 每逢雨后初晴，母亲就领着三个妹妹，提上篮子，拿着铲子，游走于家乡四周的山洼间，把那些新鲜肥嫩、散发着泥土清香的蒲公英一篮篮铲回家。一棵棵仔细择去底部的干叶子，用清水淘干净，在开水锅里焯两分钟，沥出浸泡于凉水中，反复换两三遍水，待绿水逐渐变淡后，捞出捏干水分，装入盘中，拌上蒜泥、味精、盐、醋等佐料，一盘色鲜味美的菜肴就上桌了。凉拌的蒲公英，略带苦味，味道鲜美，清香爽口，是不折不扣的纯天然绿色食品，为我们的饭桌增添了一抹亮色。
　　 时光在农人们辛勤的汗水中缓缓流淌。春末夏初，蒲公英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日益强壮，锯齿形的叶子紧贴地面潜滋暗长，慢慢地由淡绿变成墨绿，中间抽出一根淡紫色的细长茎杆，顶部长出拇指大小的花苞。不几日，那些花苞便依次舒展开来，瞬间就把山坡、田埂、草地装扮的流光溢彩，艳丽多姿。放眼望去，一朵朵泛着金色光芒的花儿，层层叠叠，挨挨挤挤，摇曳生姿，交相辉映，宛若镶嵌在夏夜晴空上的点点繁星，令人顿时生出无限欣喜和爱怜来。
　　 半个月后，随着金黄色小花的凋落，蒲公英的茎杆之上便挂上一个个圆滚滚的小球，像一只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太阳下随微风摇头晃脑，闪着白色的诱人光芒。每次跟随父母下地干活，我和妹妹们总喜欢争先恐后地摘下那可爱的绒球，对着太阳，鼓起圆圆的嘴巴，用力一吹，然后惊喜地看着一朵朵小伞在空中跳跃着、飞舞着、飘荡着，想象自己乘坐上那梦幻般的“降落伞”，飞出大山，飞向繁华的大城市，徜徉在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街头……每每此时，一股莫名的渴望便自心中升起，激荡着儿时幼小的心灵。有时，我们还会采摘一把金黄欲滴的花朵带回家，插在盛满清水的杯子里，放在家中显眼的位置，那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小精灵，总是伸展着的身子默默绽放着，为家里平添了几许耀眼的生机和活力。
　　 上小学后，每年放暑假时，学校总要给我们布置一些勤工俭学的任务，目的是锻炼学生吃苦耐劳、独立生活的能力。因此，老师要求我们必须独立完成，不许大人帮忙。有一年，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开学报名时上交两斤干蒲公英，这对于我们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那年暑假，家乡的田间地头，山坡沟渠，到处都留下了我们忙碌的身影，洒下了我们欢快地笑声。脸蛋晒黑了，小手磨起血泡了，鞋子跑破了，但我们依然毫不气馁，成天奔跑在宽广的田野间，沉浸在劳动的欢乐中，品尝着收获带来的喜悦。最终，我们都超额完成了任务，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和奖励，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激动和自豪。
　　 童年时期，在大人们眼里，我是一个十分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但和其他小孩一样，我也拥有贪玩、好奇、冒险的天性，常常会发生摔伤、磕破、扭伤等小事件。每每此时，母亲总会细心地用盐水洗净伤口，采摘几株蒲公英的叶子捣碎，敷在伤口上，一股清凉舒爽顿时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疼痛立即减轻了许多。如此两三天后，伤口竟奇迹般地结痂、消肿了，一个礼拜便会痊愈，不会留下一丝印痕。有时感冒发烧时，母亲会把蒲公英的叶子放在水中熬汁，并加入一小块冰糖叫我们喝下，不几天，感冒便会不知不觉地好了。我感到很神奇，就问母亲：蒲公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呀？母亲说：蒲公英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这是古人传下来的偏方，当然很神奇了！听了母亲的话，蒲公英便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每次碰到，总会记着采一些回来，交给母亲晒干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有关蒲公英的详细介绍：蒲公英，属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头状花序，种子上有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花开后随风飘到新的地方孕育新生命。蒲公英中含有蒲公英醇、蒲公英素、胆碱、有机酸、菊糖等多种健康营养成分，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利尿、缓泻、退黄疸、利胆等功效。同时，蒲公英含有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微量元素及维生素等，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可生吃、炒食、做汤，是药食兼用的植物。读着这些文字，我不禁被蒲公英丰富的内涵所打动，所折服。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蒲公英不仅是治疗各种疾病的良药，解除着人们身体的病痛；还是人们餐桌上的美食，滋养着人们舌尖上的幸福；更是坚强和努力的化身，激励着人们不断战胜艰难困苦，走向一个又一个新的起点。
　　 有人说，蒲公英的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对此，我深表赞同。蒲公英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玫瑰的热情奔放，也没有桃花的艳丽多姿，没有荷花的清高孤傲，但她却有一颗孜孜以求的心，有一个远大美好的梦，有一份绵延温馨的爱。不管生存环境多么恶劣，她都能够义无反顾地扎根泥土，默默绽放，轻吐芬芳，用炫目的黄点染着寂寥的生活，以飘舞的伞追逐着七彩的梦，把真挚的爱传递到天涯海角，播撒到每一片深情的土地。蒲公英是自由的，是勇敢的，也是坚强的，她带给了我许多心灵地启迪，让我感受到了生命更深沉的美，也让我懂得了生活最原始的真谛。
　　 那天下午，儿子和女儿各自采了一束蒲公英花，我和妻则以树枝为铲，铲了一小袋刚出土的蒲公英，满心欢喜地满载而归。一回到家，两个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找来玻璃杯，盛满清水，把两束花插上，放在电视柜的一角，围在一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时发出由衷地赞叹。淡淡的花香和着孩子们欢快地笑声，在屋子里飘散着，回荡着……
　　 晚饭时，妻端上来一盘凉拌蒲公英，色香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几分钟便一扫而光。看着孩子们意犹未尽的馋样，回味着苦中带香的滋味，注视着两束熠熠生辉的金黄，我忽然生出无限感慨来。人的一生与朴实无华的蒲公英何其相似啊！尽管前进的道路上充满艰难险阻，满布无法预知的荆棘乱石，但只要我们心存梦想，志存高远，不懈追求，何愁挥洒不出一片广阔天地，何愁走不出一条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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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5-12-21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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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白鹿放歌老师首读！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