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人间烟火 于 2014-10-8 10:30 编辑
情人与魔鬼
到明年这个时候，在这个县城里生活就整整二十年了。前十六七年基本上都是租房而居。租房而居，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像一根草，是被风吹到这儿的，风再起的时候还会被吹走。别人打电话问你在哪，总是含糊其辞地回答在房子里，人家又问在哪里的房子，说在自己住的房子，到底都没有底气说在家里。家是物质上能给人踏实感、安全感的地方，住在别人的房子里怎么能算是家呢？
特别是眼看着原来也租房居住的朋友、同事都一个个住进了自己的新房，心里更是焦急而无奈。尽管好多人都是按揭买房的，但是有条件、有实力按揭也是本事。于是，在饭桌上、在闲谈中，听到谁谁按揭买了房子，心里就羡慕敬佩的不得了，觉得按揭买房就像穿名牌、戴名表一样，是一种时尚。就像俗语说的那样，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自己知道完全凭积蓄买房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自觉地把自己往按揭买房的的行列里算，就盼望着那天也荣幸地成为房奴。
这个愿望终于在三年前实现了。虽然面临着债务压力，但我心里却是轻松的。办完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在贷款票据上签名时好像那不是把自己的钱给别人的凭据，倒像是自己收到的银票，心里竟有一种满足与欣慰。办完按揭的几个月里，房子还没有住进去，就开始还贷了。每个月初不用银行的短信催促，就乐滋滋地到银行去交款，居然没有一点儿做了房奴的屈辱、卑贱或丧气感。住进新房后，尽管装修的不怎么样，但也有一种切切实实的踏实感，真应了歌里唱的那样“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有了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在沙发上坐坐，在床上躺躺，来劲儿了站在客厅里吼几声，打开电视，想把声音调多大就调多大，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爱怎么就怎么，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和快意！越是这样，越觉得按揭就是好，银行就是好，让咱没钱的人也住上了新房子，有了真正的安身之所。于是对每月的还贷更是殷勤备至，非但没有任何怨言或者厌烦，甚至还有点乐此不疲。每近月底，不要人提醒，就条件反射般想起还款的事，赶紧筹款，准时赴约。
所谓“熟能生巧，熟能悟道”，这样每月一次乐滋滋地给银行还贷，终于也使我如有所悟。我忽然觉得银行就像我的情人，每月还贷就像与情人约会。尽管没有现实生活中约会情人的真切感受，但是每次如约还贷，花自己的钱，不但不心疼、不吝惜，而且是轻松愉悦的，甚至有点亟不可待，就像老家方言说的“迎急的”。这样的状态和感觉，在这世上，除了与情人约会，干什么事情还会有？人家一召唤，甚至不用召唤，一到约定的时间就揣上钱，心甘情愿地给人家送去，这样的人，除了情人还有谁？一到月底就积极地筹好钱准备去银行，就像到了约会的时间就满大街找花店买玫瑰一样。即便因故忘了约会的时间，看到手机的还款短信，就像看到情人的笑脸，看到那秋水传情般的美眸一样，一种幸福和欣慰感立刻弥漫心间。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约会情人的感觉一天天地淡化了，就像蜜月过后的激情消减一样。不，还不大一样，蜜月过后，回归的是平淡、是本真、是日月的正常轮回、生活的平常状态。和银行这种情人般约会的激情消失之后，出现的是恶性反弹，从轻松愉悦很快就反弹成了厌恶痛恨，从乐此不疲变成了厌烦苦恼。每到月底那几天一听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就想会不会是银行的提醒短信，往往怕怕处有鬼。但也要有意拖延两天，到最后一天再去打款。有时候正好月底那几天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俩人，可是还款短信还不停地催促，每天都来，甚至一天来几次，真是不胜其烦。
特别是某一天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成为“月光族”的一个很重要因素是每月的还贷后，越发厌恶还贷。但是，厌恶归厌恶，憎恨归憎恨，最终银行的短信还是成了强迫自己执行的命令，钱还是要花，款还是要还，哪怕身上没钱了，四处告借、典当变卖也要执行那个讨厌的短信命令。终于有一天忽然又觉得昔日的情人一下子变成了面目狰狞、令人生厌，却又不得不听任摆布、任其欺压的妖魔鬼怪！一种被奴役的感觉油然中生。更加要命的是 ，当初按揭协议上签的“卖身契”一签就是十几年，想到还要这样被这个看不见的魔鬼折磨摆布十年，真是不寒而栗。
如今，除过那一年间与情人约会般的甜美日子，这种被魔鬼摆布的日子也过了两三年了，尽管常常烦恼，常常不快，甚至沮丧。但是，有时想想，这世间的生活归结起来不外乎烦恼和愉悦两种，只不过具体到每个家庭、每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的内容或形式不同而已，这两种生活不就是情人和魔鬼么？而且生活中遇到情人的时候总是比遇到魔鬼的时候多得多。正如古圣先贤早就说过的，“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既然如此，不管是讨厌也罢，烦恼也罢，不寒而栗也罢，在安居这件事上遭遇魔鬼的这种日子还是要过的，那就在其他的生活中努力寻找情人吧，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作者简介：王政，陕西华县人，大专毕业，渭南市作协会员。1995年7月在澄城县参加工作，现在澄城县县委办公室任职，工作之余写作散文、随笔、杂论等，文章散见于在《渭南日报》、《陕西日报》等报刊，2013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19万字个人散文集《浅流漫迹》。
联系地址：陕西省澄城县宝塔路东段89号 邮编：715200 QQ：714259947 电话：15091039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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