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人民公社制度开始了,土地归集体所有,农民归集体统一安排劳作,大家一起劳作一起在大队食堂吃集体饭,不能开小灶。小姑嫁给了县城西街村的生产队队长,给奶奶换回来两块银元,庆幸的是小姑的婚姻还算美满。
爷爷奶奶都按时上工挣工分,奶奶又相继给沈爷爷生了两个儿子,日子清苦而闹哄哄的过着。1960年,全国大面积干旱,粮食产量大幅下降,全国出现粮荒。中国和苏联的外交关系恶化,他们撤走了前来中国支援的专家、资金和设备,政府号召全国人民节衣缩食,还清解放战争时期所借苏联的外债。
集体的大锅饭也没法吃了,旱灾让农民也没活干了,大家各自四散保命。持续三年多的大饥荒低标准日子,父亲每次提及都神色黯然。
每天只有红薯、南瓜、玉米渣换着熬粥喝,奶奶舀的第一碗稠饭,爷爷总是让饥肠辘辘的父亲先吃,自己硬是忍着饥饿把父亲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村里每天都有饿死的人,人们吃猫吃狗吃老鼠啃树根,四川的重灾区出现易子而食,听得人毛骨悚然。那个无法想象的年代啊,坚强的人们都是怎样活下来的?!父亲说大饥荒如果再持续半年,他也就饿死了。我小时候吃饭时,父亲就不吃红薯南瓜等杂粮,他说不能闻那个味道……也许是饥饿的记忆太过深刻,死里逃生的痛苦让他不愿触及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十年代的人命运多舛,疾风骤雨般迅速的迎接着滚滚而来的又一个浪头。1966年,父亲十七岁,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虽然父亲说他成绩很好,但是他们那一代人还是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
戴着红袖章,举着毛主席语录,高喊口号的红卫兵过来了,他们砸了河滩求雨的观音庙,门楼石壁被捣毁,古树被挖倒,古坟被掘开,凡是和儒家文化有关的东西一概不能幸免,萧家的照壁被推倒,门上的对联匾额被砸碎,只留下两个搬不动的石狮子在风中惊异地张望着。
红卫兵冲进家里,奶奶护着孩子躲在墙角,他们搜走了匣子里奶奶唯一没舍得变卖的一支银簪子,顺手搬倒椅子掀翻桌子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他们挖出了爷爷给国民党当过兵的历史,爷爷成了现行反革命,每天接受批斗,放工后打扫整条街道。爷爷的这个“历史不清白”,后来深深地影响了几个孩子的工作就业问题。就这样挨整折磨了好几年,爷爷都默默的忍受着,生死战场真刀真枪都挺过来了,这样的批斗挨揍,伤不了他的筋骨。他想起了一个十六岁的战友被子弹击中了胸腔,临死时倒在他怀里,期盼地看着他说:“还没活呢就死了,真冤枉,我的寿数你替我活吧!”是啊,得替他活到老,爷爷在黑暗里坚韧的熬着,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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