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波散文】四月二十八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1-7 09:44:29

盛夏时节，艳阳高照，草木葱茏。漫步清水街头，人潮涌动，车流如织，到处洋溢着一派欢乐喜庆的节日氛围。一年一度的四月二十八——夏季物交会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据清水县志记载：自清圣祖康熙二十八年(1689)开始，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和五月初七日分别是城隍爷和城隍母庙会。庙会期间，城乡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城隍庙烧香磕头，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其时有秦腔、木偶、社火、旱船、狮子、秧歌等文艺演出和商品交易。“文革”期间，祭祀活动由明变暗，庙会以农贸交易为主；改革开放以来，城隍庙会的民间祭祀活动从幕后走向台前，崭露头角，商品交易更是日趋红火，规模空前，形成了闻名西北的物资交易盛会。在当地，人们都习惯把城隍庙会和物交会称做“四月二十八”，为这个盛大的节日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因我是土生土长的清水人，所以对四月二十八有着难以割舍的记忆和情结。记得小时候，每年一进入夏季，我就掰着手指头盼着四月二十八早点到来，因为到时侯我就能穿上母亲从物交会上精心选购的新衣服新鞋，还能听到许多有关四月二十八的逸闻趣事。其实，那时候对四月二十八的渴盼，除了穿新衣服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清水县城逛逛，亲眼目睹一下那充满诱惑的盛况。
　　直到八岁那年的四月二十八，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母亲终于勉强同意领我去县城转转，并给我“约法三章”：一不能到处乱跑；二不能胡乱说话；三不能看见啥东西都想要，我自然是痛快地满口答应。当天晚上，我兴奋地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了。匆匆吃完早饭后，母亲就带着我出发了，同行的有大人也有小孩，我们一路说笑着步行了三十多里山路，到达县城时己是上午十点多，尽管已经累得汗流浃背，腰酸腿痛，但看到人欢马叫、热闹非凡的景象，些许疲劳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我们首先经过西干河，只见干涸但宽敞的河道里，牛、羊、骡、马、驴等牲畜扎堆云集，叫声此起彼伏，交易的人们穿行其中，脸上带着或舒心或凝重的表情，有的在悄悄地说着什么，不时响起一阵阵争执；有的在草帽下或袖子里摸着手指头，不时点头或摇头，看的我如坠五里雾中。母亲告诉我他们在商量牲畜的价钱，因害怕被旁人听到而影响售卖，所以就使用这种摸指头的办法。当时，我对这种情形既感到新奇又觉得不以为然，自己的牲畜卖多少钱可以明说，大可不必采取这种隐晦的做法，要是摸错了岂不是适得其反！我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牲畜交易延续了几百年，还真没有听说过摸错手指头的传闻，到是这种被称为“袖里乾坤”的手法却长盛不衰。西干河两岸的河堤边上，摆满了鞍杖、笼头、缰绳、鞭杆、皮革等牲畜用品，面皮、凉粉、甜醅、面鱼、凉面、锅盔、油饼、粽子等各种小吃摊点杂居其中，不时有人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流油，一时竟惹得我垂涎欲滴。母亲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就给我买了几分钱一杯的汽水，算做对我的安慰。红色的汽水喝到嘴里甜甜的，凉凉的，顿时感到天好像不再热了，那种滋味真是爽极了，至今想起来依然回味无穷。
　　走到西干河尽头，向右一拐弯，我们就来到了主街道永清路。放眼望去，只见街道两边齐刷刷摆着两排各色日用百货，衣服、鞋帽、袜子、花布、剪刀、针线、炊具、茶具、锄头、手锯等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加之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将原本窄小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这对于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我来说，真有些目不暇接，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路向东，我一直谨遵母亲的吩咐，紧紧抓着母亲的手，生怕松开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母亲一边走一边看，不时停下来询问着衣服的价格。我则东看看，西瞅瞅，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但唯一令我失望的是：县城的街道狭窄，街面坑洼不平，街道两旁的店铺矮小破旧，与心目中高楼林立的大城市相差太远！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从身边传来，凝神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孩在比赛打气球，只见在他们前面二三米远的地方，直立着一块木板，上面挂着几行五颜六色的气球，他们则在远处拿着气枪瞄着打，打准的兴高采烈，打空的垂头丧气，一时看得我心痒难耐，真想亲自提枪上阵大显身手，但一想到母亲的告诫，只好望洋兴叹了。
　　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中街新华书店附近时，一直以来爱书如命的我，立刻被摆在街边的连环画吸引住了。那里已经围了好多孩子，他们或蹲着或站着，捧着连环画看得津津有味。见此情景，我顿时就将母亲的告诫忘到九霄云外，急急挣脱母亲的手挤进人群，蹲下身子捡自己喜欢的《杨家将》看了起来，正看得起劲，忽听母亲喊我，猛回头发现母亲站在我身后，像守护神一样守着我，心里便多了几分安全感。母亲见我对《杨家将》爱不释手，便花了几毛钱给我买下来，才连拉带拽地把我从书摊上哄开。
　　对于乡下的农家人来说，购置夏收农具是逛四月二十八的首要任务，当然母亲也不例外。下午一点多，我们才来到了设在东关大体育场的山货市场。偌大的体育场摆满了扫帚、筛子、簸箕、木锨、木杈、锄头、木犁、背篓、竹席等农具，戴着草帽穿着朴素的农人们神情严肃地穿行其中，精心挑选着自己称心的农具。在体育场周边，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帐篷巍然耸立，那里是马戏团、歌舞团和杂技团的天下，只听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云霄，售票高台上穿着超短裙的妙龄女郎在众目睽睽之下，尽情地扭动着婀娜的身子，向台下的观众招手示意，大抛媚眼，从未见过世面的我，不禁感到脸红心跳，不敢近前观看，只在远处偷偷地扫了几眼。最后母亲买了扫帚、簸箕等农具，我们就匆匆离开了。
　　出了山货市场，我们又原路返回。此时的街道上，依然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商家的叫卖声还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几经讨价还价，母亲又给我和妹妹们每人买了一件衬衣，等来到西关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我和母亲匆匆吃了一碗面皮，就踏上了回家的旅途。这次四月二十八之行，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却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地记忆，使我对物交会有了初步的认识和了解，也成了我向一起的玩伴们显摆的资本。
　　后来，我考上了清水一中，在清水县城度过了四年高中生涯。在这四年里，县城一天天悄然发生着变化。街道拓宽了，路面平坦了，街边低矮破旧的店铺不见了，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县城慢慢地有了城市的模样。每年四月二十八，我都会抽时间到处走走看看，感受一下那热火朝天的场景。此时，物交会的主会场虽然退出了主街道，但红火程度却一年胜比一年，牲畜交易场面日益宏大，各种百货成堆成山，花色品种一应俱全，歌舞马戏更是火爆异常，来自新疆、内蒙、宁夏、四川、陕西、山西等地的客商操着不同的方言，不遗余力地兜售着各自的商品。随着城乡经济的日渐复苏，人们的购买能力得到了较大提高，在四月二十八期间，他们不仅买到了物美价廉的商品，文化娱乐生活也得到了极大地丰富。
　　近几年来，清水县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鳞次栉比的高楼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纵横交错的街道宽阔平坦、车水马龙，新修建的轩辕广场和轩辕湖遥相呼应、风景如画，新城区建设方兴未艾，城乡公路四通八达、快捷便利，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一座以轩辕文化为龙头的现代化旅游城市渐具雏形。民间祭祀活动也是日放异彩，人们集资重修的城隍庙，雕梁画栋，飞檐琉璃，塑像造型逼真，成为人们旅游观光的好去处。每逢四月二十八庙会期间，城隍庙里彩旗飞扬，香烟缭绕，钟磬齐鸣，鼓乐喧天，诵经之声不断，来自城乡的群众进庙烧香祭拜，祈求城隍保佑雨水充沛、五谷丰登，在净化人们心灵的同时，也折射出了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一年一度的物交会更是前所未有的盛况空前，主会场也结束了居无定所的历史，以崭新的面貌进驻设备齐全、功能完善的循环经济产业园区，除了西北五省的客商外，上海、浙江、湖南等全国各地的客商也闻风而来，带来了地方小吃、瓷器、丝绸、图书及各种各样的商品，为物交会增添了更加丰富的内涵。漫步物交会会场，你会看到一个连一个的展棚整齐划一，找不到出口，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不论白天晚上，还是晴天雨天，前来游玩或购物的人流熙熙攘攘，流连忘返。在这里，除了能买到自己心仪的商品外，还能够欣赏到来自陕西省秦剧团名人名角的精彩表演，让人们在劳作之余过足了戏瘾。走进物交会会场，让人仿佛走进了一个美轮美奂的魔幻世界，精神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和愉悦。在和外来客商交谈中，他们无不对清水县的发展变化交口称赞，翘起大拇指，作为清水人，心里感到美滋滋的，自豪和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我以为，清水县之所以有今天令人瞩目的成就，一方面应归功于全县人民的勤劳智慧，另一方面则与四月二十八物交会的持续升温密不可分，城市建设催生了物交会的日益繁盛，物交会反过来又拉动了城市建设的日新月异。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清水的四月二十八将会风靡全国，继而以磅礴之势走向世界，清水人民的生活将会越来越甜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