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的一个礼拜六，我与三位公务员朋友——某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柯文君、某局副局长先立、某镇计生办主任峥嵘在朋友开的咖啡厅聚会，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 文君一开口就自嘲：“公务员群体是弱势群体，特想辞职或转行。” 我微笑着说：“公务员不好当吗？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多清闲。” 先立解释说：“条条框框太多了。自去年以来，从中央八项规定、六项禁令，再到多部约束党政机关工作人员各项行为的具体禁令，几乎囊括了公务员们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 “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我调侃说。 “革什么命？公车不敢开了，各种宴请没有了，大餐不敢吃了。特别是一些高档餐厅，生意至少减少了一半以上。”文君望着我说。 “现在连同事朋友之间的聚餐都尽量避免，怕一不小心，又被人拿来做文章。”峥嵘挺无奈地说，“生活压力大了，工作动力小了。” 我迫不及待地说：“我们当老师的，大都羡慕你们公务员。” 先立接着说：“当老师好，每个年度上班时间不够两百天，假期时间长。” “公务员享受的福利是很多行业不可比的，年底有一笔奖金。有些油水足的单位，更爽。”我说，“你们三位，个个都买了房和小车。我住的是学校的房，开的是摩托车。” 他们三人都争先恐后地说：“福利好，那是以前的事。” 我说：“可是从县公务员报考人数与录取人数的比例来看，公务员“金饭碗”的诱惑力，依然不减。” 文君说，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和大部分考公务员的人一样，他也是冲着仕途去的，没有任何关系，全凭自己的实力，如愿以偿考上了公务员。真正工作之后才知道，公务员的工作并不清闲。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每天就等着领导安排活儿，做得好与不好也全凭领导一句话。还有填不完的表格以及写不完的材料，领导一看不满意，就得重写。为了领导的讲话稿，熬几个通宵是常事。 峥嵘关心地说：“付出总有收获，不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把身体熬垮了。” 先立说：“在官场久了，也许真的会得抑郁症，除非你有这方面的抱负和很强的抗压力。”“一般的公务员要想出人头地，不亚于登天。”文君感慨地说，“一个科员要提为副科需要三年。如果一个年轻人没有很好的机遇或有很硬的后台，估计一辈子最多能捞个正科或处级也就到巅峰了。” 先立也有点心里话：“大多数官员只有一条道路可走，如果得不到职位上的升迁将会产生焦虑情绪。在官场上还时刻担心竞争对手趁机抓住自己某个弱点把自己给干掉。” 峥嵘接着说：“怕人情世故处理不好，也怕迟早会得抑郁症。顺其自然，做工作还是尽力而为吧。” 我说：“要做就做最好，做工作全力以赴，绩效考核工资会多一点。” “当你看到你每天加班加点和一天无所事事得到的报酬一样，时间久了，你也就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先立海阔天空地说，“至于年终所谓的绩效考核工资部分，党政机关工作人员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除非有人犯了众怒，没有人会为了这个去得罪一个人，这是党政机关职场规则。” 我说，当下全国上下都在打“大老虎”“小苍蝇”，且实施各项禁令以及开展群众路线教育活动以来，党政机关工作人员的生活和工作作风应该会有很大的改观吧。 文君说：“习近平上台之后的一系列政策，不是吓唬人，不是放空炮，是真枪实弹。” “不敢在公开场合抽好烟了，干脆把烟戒了。”先立说，“工资基本不动，逢年过节应有尽有，这样的好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该加的工资不给加，想拿的不敢拿，想发的不敢发。纯工资，抵不住高物价。”峥嵘说，“公车不敢私用，私车也拿来公用。” 我调侃说：“私车公用，你开一辆七、八万的小车，去和开着几十万的豪车的村长谈事情，底气不够。” 他们三人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各种隐性收入减少了，什么都得靠工资，钱真的不够用。 我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各种隐性收入减少，公务员心理自然不平衡，很快就会加工资的。” 文君说：“你想得倒美。全国两会上，就因为一个委员提了给公务员加工资，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各项禁令出台，我举双手抬双脚赞成。”先立手舞足蹈地说，“之前，经常一周有两三天时间在外喝酒应酬。公家出钱我出胃，吃喝为了本单位。有时为了一个项目，在饭局上，你拼了命也得陪人家喝个痛快，项目能不能拿到，得看人家喝得高不高兴，喝酒喝到胃痉挛，第二天还得爬起来照常工作。” “能喝酒的干部有真本事，不能喝酒的干部未必没能力。”我不由自主地说，“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也差点把党的先进性和政府在群众心里的公信力喝掉了。” 峥嵘接着说：“社会大环境是这样。各项禁令出台以来，渐渐地有了一个比较干净的环境。” “按理，有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干事环境，公务员就能拿出更多的热情和更多的时间投入工作了吧。” 文君回答：“事实却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自从各项禁令出台之后，我发现以前对工作有极大热情的人，很多现在变得都不爱干事了。” “很多人的心态都变成了这样：干多干少拿的钱都一样，那还不如少干一点。你干得越多，问题会更多，一旦真出了问题，谁会给你来承担。这样的心态正在蔓延开来。”先立说。 “那次高中同学聚会，昔日在我眼中的差生居然开着一辆宝马，聚会的费用近万元，全由这名同学一人买单。”文君激动地说，“真有想辞去公务员改行的念头。” “当公务员就算钱不多，但工作相对体面。”我说，“你净身出户，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我敢说你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文君只是笑了笑。先立、峥嵘也认为文君想辞职也只不过说说而已。 文君、先立、峥嵘三人都认为，要从根本上激发公务员的积极性，很希望建立起类似企业那样的用人机制和奖惩机制：能者上、庸者下；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我这辈子当不了公务员。如果有来生，我也不当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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