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明 小说】秋风萧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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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11 | 回复0 | 2016-2-28 12: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张晓明 于 2016-2-28 12:35 编辑





文;张晓明

图。百度
                                                                  六、弹棉花
        村子里吃水的井在北屯家门口,小村水井大约有十八丈之深,而县城周围的井十几米就到底了,与之根本无法比拟。故有“一骨朵蒜,两骨朵蒜,他大他妈爱吃蒜,把娃嫁给泾阳县。泾阳县,路又远,井又深,把住辘轳駡媒人…….”之说。绞水的木桶又大又沉,井绳又湿、又粗、又滑,水桶快上来时要踩绳,踩绳也是很危险的,要有力气与技巧,稍不注意就会滑脱,轻则把绳和桶掉到井里,重则有把人掉进井中的危险,肖文经常到村子井边和人绞水,低矮的井台边经常可以见到这个小女孩单薄瘦小的身影。一次,肖文和他妈在十一队井上绞水,她妈踩绳她绞,绞水的木桶又重又沉,当桶快上来时,她妈踩住了绳,她弯腰提桶,就在她手快亘(geng)到桶鑻时,突然绳断了,盛满水的木桶“扑嗵!——”一声掉进了黑咕隆咚的井里,如果她提到了桶,无疑就会被木桶带着掉进井里,事后大人们都说是她福大、命大、造化大。早些时侯,家里一块钱十八担水,请一队老蒋挑了几年水。后来,她们慢慢大了,肖文就和大弟肖光一块用扁担抬水。抬水时,她总要把大木桶尽量向她这边拉,以后慢慢地她就单个用竹扁担、铁皮桶挑水了。
       生产队一般不让各家搞副业,种菜、卖货等都说那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坚决割掉。住队干部经常组织学生拔除种在地梁上的红芋、大豆等农作物。迫于生计,社员经常不得不偷些生产队的东西,人们也把那种“偷”视为“拿”,只要队长不说,看护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人都说:“不偷不逮,饿死活该;偷偷摸摸,吃吃喝喝。”生产队里棉花大部分由妇女采拾,白生生上好的棉花採拾后要交到队上到场畔里过称,按斤两记工份,最后交到公社。拾棉花时有的机灵的妇女就将棉花偷藏在衣服里边,社员家里私用的棉花只有偷点儿,或到拾过的棉花地里采拾剩下的硬瓣儿再晒干后集中。拾棉花时队长要时刻提防一些妇女偷棉花。一次,队长革命在领着妇女拾棉花,养会媳妇碰巧身子不方便就躲在棉花树枝后面换纸,革命发现不对劲就问道:“你给衣服里面塞啥呢?”养会媳妇说:“没塞啥!”革命坚信她是在给裤裆里塞棉花,就厉声说:“你把那东西拿出来!”“我不拿!”她回道,革命说;“你今天非拿出来不可!”万般无奈的养会媳妇恼羞成怒的从裤裆里拿出一个物件来,径直照着革命的脸面就摔了过去,革命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团东西“啪!”的一声,扫打过他的脸挂到了身后的树枝上,革命下意识用手一摸脸,只见一手的血却没见伤口,吓得革命一屁股坐在了棉花地里,他就是挺纳闷,这婆娘是用啥新式武器打的我,使人光见血不见伤。
       自己搞到棉花还不算,最困难的要算是拧棉花了。工作组不准拧棉花,远处有一个偷偷开的拧棉花的地方,是泔河以北的“小赵高家”每到半夜时,人们才敢三五成群地结伙出去拧棉花。路途要经过泔河,有时还要渡船才能找到拧棉花的地方。肖文经常背着原棉,跟着大人们黑天半夜担惊受怕地翻过沟涧去拧棉花,沿途要冒着摔入深沟、落入泔河的风险,还要防止被纠风办的人抓住收走棉花,那可是全家人过冬的唯一希望啊!
一次,时间已到后半夜,肖文还没有回家,母亲急得团团转。最后,直到天明时她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家里。有一次,社教人员听说肖文是县上干部张新的女子,他们要专门守候逮住她,作个反面典型。可是,碰巧她当晚刚好没有去,就没被逮住。
       棉花弹好后就要准备做棉衣、棉鞋了,由于她和母亲都不会做衣服,加之衣服布料又缺,所以,衣服做得不是短了就是长了,穿上也不合适。经常是,大娃穿大人退下的、蕞娃穿大娃旧的。往往能穿上新棉衣就算是很幸运的了,新的棉花“装”出的棉衣,穿上既舒服又暖和,而旧“套子”装出的棉衣,就显得僵硬与不匀帖。棉鞋,村里人也叫“窝窝”,是过冬必须的,弟妹们的“窝窝”穿上大都不太合适,不是鞋后跟掉了,就是前面脚趾头露出来了,学校同学都戏称他们穿的是“美国窝窝”。冬天到了,肖锋还穿着单鞋,脚都冻肿了,七队的小王和她是同桌,小王的棉窝窝既大又暖和,上课时小王看到肖锋冻得不行,他就抽出脚让肖锋把脚伸进棉窝窝里暖和暖和。

                                                           七、 夫妻向隅  茅炊无烟

       几年后,曹华又添了三个孩子,一共四男三女。一大家人居住在一个小院里实在拥挤,想养个猪、喂个鸡都没有地方,后来将南边庄子向前延长了些,在门前又简单盖了个厦子房。上房有东、西两个小房子,中间是门和开间,西边是过去的两间老厢房,后边勉强腾出一个小后院,东边盖了个小灶房,灶房后是一个小粮仓,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门前西边长着一个碗口粗的椿树,东边有一个老槐树,树枝弯曲,枝叶繁茂。
        张新每月工资十八块钱,一般星期六他都骑着单位的旧绿自行车回家,照看一下家里的事情。他在单位省吃俭用,把钱大都交给家里买了口粮。家里干活的人手不多,没有几个劳力,只有曹华、肖文及后来的肖光三个人劳动。年底结算时往往都是透支户,要欠生产队的钱,队上让他们和其它长款户倒兑账,倒账后要约定啥时候给人家还,往往经过倒账后,他们才能勉强分上些粮食。每到队上分粮时,透支户都夹着口袋主动趔(lie)得远远的,等着人家长款户高高兴兴分完粮食后,队长或负责分粮的能行人,才用木锨对着一堆混着渣土、草籽的劣质麦子一指,轻蔑地说:“伽!把阿(wo)些磕立马刺(ke li ma ca)拿去!”分柴、油、菜、西瓜等都是一样,若按劳动日分,肖文家则分不了多少,若按人头分,还能分得一大堆。特别是分梨瓜时,用架子车把梨瓜从地里拉到村子街道里分。由于没有化肥,梨瓜都是天然无公害的,有一种叫“王凯瓜”的,一头大一头小,一头有个白环,状似圈,蒂在中间,表面有纵型绿白相间的花纹。用拳头一砸,“嘭!”的一声脆响,黄黄的瓤儿挂着芯丝就露了出来,咬上一口,真是清脆而香甜可口,令人回味无穷,真是“此物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这种瓜以后是很难再见到了。一家人数多时,可以分到一担笼瓜,娃们高高兴兴地把梨瓜拿回家后,就你争我抢地吃完了。一回吃梨瓜时,一个梨瓜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破了,黄橙橙的瓤儿露了出来,三岁的肖辉看到后吃惊地喊着:“呀!快来看,把梨瓜的肠子都拌出来了!”
张新每次回家看着一家人日子过得尪羸(wanglei),他心里十分难受,同时也有许多愧疚,他觉得对不起孩子,更对不起妻子曹华,但他却没有多少办法,只能尽自己所能,干好工作。他平时舍不得吃,经常把米糠放在旱烟袋锅里舔着吃,叫做“舔糠”。他们时常为生计煎熬,有时,灶房里几天都没动烟火,夫妻俩人面向墙壁一隅,默默无语。他们也经常为许多事情发生争执,有时夜半,孩子们都早已睡下了,还听见他们为有的事发着熬煎而长吁短叹。偶尔听见几句就是“唉!娃还小,你看他们睡得多乖,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事呢。”
       曹华和张新住在东边一间他们给起名叫“一”号的房子里,张新在咸阳公安处工作,由于经常侦破案件抓捕坏人,所以回家时都带着枪,晚上睡觉时油光锃亮的手枪就压在枕头底下,孩子平时就对父亲充满了敬畏,一见到枪,更增添了对父亲的神秘感。有一次,他回家返回单位时,骑车走到半路上,才发现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这在单位可怎么生活呢?他又返回家里,想拿些钱,但曹华说实在是没有钱了。他坐在面向东边的木椅子里,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这一刚强的汉子不觉流出了眼泪。由于孩子多,负担重,家里的一切,张新一时也无暇顾及,曹华也只能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所以,大部分时候还要孩子们自己照顾自己,往往是大的看护小的,小的尽量管好自己。而作为家里的老大,肖文肩上的担子就更加沉重了。孩子们对父母都心存敬畏,吃饭先要端给大人,大人吃后小孩才能吃。大人不动筷子小孩不能吃。对父母的孝顺、尊敬,从小就养成了习惯、形成了理念。平时,父母的名字是绝对不能随便叫的,是‘忌讳’。在同学中间若有人故意叫谁父亲的大名,就是对对方最大的污辱,比骂人还厉害呢。平时,蕞娃(sui wa)也一般不敢和大人说话,更不用说什么撒娇了。甚至,四女儿肖群都几岁了,一见父亲回到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躲到门背后,等父亲走后,她才悄悄问她哥说:“那个人是谁?怎么隔几天就到咱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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