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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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38 | 回复3 | 2016-3-9 14: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窗户上贴着一大块枫叶,绿汪汪的,像一只无形的手印按在玻璃上。郝东明木讷的瞅着厂区宿舍的大楼,脸上爬满了粗犷的胡渣子。长久值班累积的富裕油脂全然显现在脖颈上。他不知道是出于烦躁,还是因为无聊,无意识的掀开了身上的毛巾被。端着自己一直使用的过时的白瓷缸子,倒了一点暖壶里的陈水泡好。走到了窗户前,突然间感到了自己的空虚,这是一种自己很难发现,但又长时间压制的精神状态。他在思考自己的去留问题,尽管厂子的效益不是很好,勉强能发出基本工资,可是难道就要这么耗下去?!
上世纪90年代最红火的央企,现在落寞的就跟这些陈旧的宿舍楼一样,瓷片上挂着干蹦的裂缝,这是在市场经济冲击中挣扎的结果,还有泥水的痕迹,就跟内部运营模式持久腐坏变质的毒浓一样,尤其是锈迹斑斑的铁护栏,这种强有力的拒绝与保护,在新的时代浪潮中渐渐被冷落,无人问津,而且还被人诟病马上要倒闭。
郝东明呷了一口茶,他惊喜自己这样的总结,对目前形式的深刻认识。可他只是一个刚刚毕业,工作时间也只有三年的毛头小伙子。也许在一开始,他的选择就是错的,或者说对于其他同学来讲,这是个不错的错误性选择。就像搭上了一个机器老旧,身躯庞大的豪华游轮。在别人眼里这是一次不错的旅行,可是在那一点虚荣感渐渐脱落,为了房子!钱!还有保险金的问题上,他觉得还不如拥有一艘简单明快的小艇来的爽快。
在日头戳进宿舍狭小空间时,他竟有些迟疑的瞅了瞅这个邋遢的栖息地,酣眠的同事平日的抱怨被凌乱的房间所淹没,风扇象一个拐卖浮躁的商人,把夏天的热气从一边出售到另一边,销售凉快的同时总是带着半斤八两的折扣。但是他自己的床上有什么呢?!他觉得那些古诗词的集子虚弱无力,空泛的描摹着虚假的浪漫,实则毫无用处。还有言情小说上那些甜腻的文字,简直就跟商店的点心一样,一般的男性,都不会热衷。可就是这些东西,曾经让他的爱情打得火热。他在这种不是特别安静,又不是特别吵闹的早晨,像一只肥大的蛆虫游走在宿舍里。他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形象,但他能感到自己的窝囊,非常需要一次大的变化。
郝东明看着桌子上杂乱无章的东西,他没有心思收拾,只是把手伸进那个吃饭时不小心溅有油斑的新华字典,封面已经被撕去,残壁断垣的半张说明成了他现在的面目表情,卷曲的页脚,折曲了方方正正的规矩,昏黄的纸张,添加了黑白难分的颜色,里面还有一股子樟脑的味道,那是一种陈旧的原始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他忍俊不禁,他把字典上镶嵌的灰迹抚了抚,又吹着硬邦邦的页码。拉了一张凳子坐下,随意的翻看起来,他看着里面夹带的碎纸张,那是他在图书馆研读汉语言文学时的心得,当时大谈托尔斯泰的单纯,还有那些一同和他单纯的朋友,现在有几个人还记得。理想像阳光,让人足够的兴奋,热情,暗示你他的存在,他还可以照在你的脸上,把你身体里感动的汁液摇晃而出,但是一伸手,一用力,什么也抓不到。就像字典里的汉字,你只管凭着意识去写就行,可一旦认真的俯视,他还像什么呢,什么都不像,甚至是一种是是而非的感觉。
郝东明觉察到自己的睿智,他一贯保持的踏实做人观念有了新的认识,他自己只有踏实,稳重,平庸。在学校的时候,属于那种默默耕耘,没有突出个性的代表人物。但是他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自信,他比大学宿舍的人都自信。虽然宿舍里的人都形象鲜明,可是那里面有极脆弱不堪的地方,爱面子,爱挑剔,喜欢品头论足。但是他们又做成了什么呢,什么也没干成。不就是多了点虚假的拽气,生硬的伪深沉感,因由家庭影响,过分早熟所造成性格上的过早妥协。在那个氛围中,他每次进门的笑声显得是那么的难得,甚至是弥足珍贵的。因为大多数人处于相互模仿不属于自己个性的东西,因此造就了强烈的排斥感。想起那个时候,唯一让他敬重的就是文学,因为只有书本才可以填补精神匮乏的空虚,尤其是对于他这种物质上贫瘠的人而言。
远处水泥地上的麻雀蹦跳着在地上觅食,郝东明的脊背贴紧了椅背。此刻,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方才跳将出来的思考,让他清醒了很多。寒冷让一个人清醒,那种清醒只是感官上的,可是这种鼾声之中的宁静,就像一种熟悉的雷同的在不断变化着的记忆,时常进驻脑海,每次翻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无助感,失落感,更加会倾向这样的辩解。麻雀细小的动作吸引了郝东明,越是这种敏感细小的动作,往往能改变人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尽管他的思考自觉有些荒唐,在日后可能会自嘲,可这种深刻不也是一种深刻。郝东明笑着,笑的很不由衷。
郝东明背绞着手,穿着拖鞋,伸了个懒腰。看着床上耷拉的光膀子对梦乡的贪婪,他觉的这种场面很滑稽,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种庸俗疯狂折磨,最后死心塌地的钻进他的怀抱。不知道同时嘴里嗫嚅着在说什么,用手挠了挠嘴,把被子抱在怀里翻过身去。郝东明以前觉得这是因为贪睡,现在知道这不是,这只是惧怕醒来后的无聊跟压力,所作出的注意力转移。看似无心而为的状态,实在是太有心,太累。郝东明突然有一个猜想,要是一个睁着眼睛的人,跟一个说梦话的人对话,或许才知道人的心里在真正想些什么。
楼道里有强硬的摔门声,带着倔强的味道,又很气愤。喷洒的龙头声袭刷而出,好像总有什么抹不掉。还有那拖拉的鞋在地上连番蹭过,就像黏着的汗水,挠的人浑身不自在。郝东明重踱回屋子,一个真正内心宁静的人,如果能耐心的听听周围,便会知道,我们平常听到的那些声音多假多硬。就跟宿舍里的人把音响开的老大,并不是为了让整个楼都能享受,而是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有多潇洒,实际上那些没有意思的东西就像一张帐篷,外面的人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快乐,相反连理会的可能性都很少,而帐篷里的人在尽量掩盖自己的空虚和无聊。郝东明突然有些诧异,自己的手居然绞着,很守规矩的样子。这是无心的。可是他觉得在这种环境中,这种感觉比大大咧咧更让人舒服,这不是他的行为习惯,是被厂区一个老师傅传染的。这点小感触,让人觉得很颠覆。一下子跳脱成了小学生式的那种约束感,还很满足。郝东明觉得奇怪,但是又奇怪什么呢?--------
眼前的宿舍象什么呢?像一块还未完全成熟的沼泽地,散乱的物件堆积成一片,描述着单身生活的精神面貌。但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伪造,有些刻意。少去了自然。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虽然在生活的潜规则中,工作的新概念中接受改造,可是郝东明还是能感受到那一份未曾泯灭的单纯,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可能本就不能分割。在踏出校门的时候,他们曾经三番五次的拒绝,对抗,甚至是歇斯底里,可是当他们知道只有往前,踏进这片沼泽之中,洗练那些天真的想法,才能获得满足,才能更好的生活。他们便开始努力模仿,无论是说话,吃饭,走路,还是别的。都尽可能达到那种谁也不说,只是靠自己觉悟,才能明白的处事方式。
人们往往在生活中接受调侃,就像老师在课堂上照本宣科的理论知识,在出了校门后,你才发现那些注定无用的知识都干了什么。有多少是跟那些东西一样,恐怕只是发音结构是一样。但绝不能调侃生活。就好像一块肥皂要五块钱,你想四块钱买到手,那些讨价还价的伎俩会遭到鄙视,成为自尊的刀疤。可能有人会说,这是悲观主义的说法。恰恰相反,这是绝对理性乐观的思考。人在天真盲目的过程中吃的亏还少吗,既然能多想一点,就不要事后再把那些碰灰的鼻子伸进心灵鸡汤当中。有这些钱买一碗鸡汤培养革命的本钱应当更好一些。郝东明下意识的停住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逗着嘴角的笑意,感叹自己很富有哲学思想。
桌子上那本字典呼啦啦的闪着,似乎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好像能读懂他的脑子,而在这飞快滑翔的节奏当中,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快的魅力,里面包含着慢的底蕴,只要稍加留心,那些平日里不在意的东西会彻底的洒泻出来,不单是诗意的世界,更加感受到性格中怪异的成分,也许这将会是一个新的契机,在往常只是摆设的东西,他能打开一条思想的通道,灵光一闪的兴奋。对于这一刻的自己,郝东明是陌生的,充满了新鲜感,好奇的推着你前进,摸索,揣摩期间所暗含的神秘。
郝东明把这些秘密准备放进抽屉,抽屉里只有一个工作日记本,放在铺就的废报纸上,还有一把螺丝刀,剩下一个放大镜,正聚敛着光,把黑白色其中的一点打得很亮。在抽屉缝里裸出一枚蟑螂,对于这样精致的出现,在这样的一个角度,也许是因为郝东明站对了地方,他觉得蟑螂不是特别的肮脏,污秽,是透着乖张的潜藏者,一件偶然闪现的艺术作品。那种惯有的深褐色在那一道光缝中很有色彩吸引力,近似匍匐的蹑手蹑脚行为,在密密麻麻的移动中,如此的大胆,又如此的鬼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郝东明拿起放大镜观看蟑螂,瓜子皮一样的翅膀叠的纹络清晰,两只触角敏锐而富有韧性,在光的强烈照射下,它悄然前行,向着好奇的世界游走。郝东明本想多观察一会,可是由于光的缘故,蟑螂逃窜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的蟑螂都是被脚掌所摧毁。可是现在,郝东明有些愣神,他怎么会对一只蟑螂感兴趣,最可悲的是居然觉得它不那么烦人。甚至在它逃走的一瞬间,自己还有点惋惜。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是他在目前工作态度中的消极,还是自卑。他所钦佩的是那种大胆,勇气,尽管渺小,可是它带着一股子执着的力量。他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吗?郝东明觉得未必,毕竟它引起了自己注意,和大多数人不同的看法。尽管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尽管它的存在让人心烦,尽管它是不好的代表。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有一点值得商讨的地方。
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郝东明本想再眯一会。金来趴在床沿上揉着眼问:“你怎么起的这么早?!”郝东明的思考在这个早晨第一次被人的声音打断。这是金来的声音,音调里总是透着股子狡黠,嘲弄的意味。让人总想把这种声音浸在水里,等着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变成泡沫,让那些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性格特点带来的打压和攻击变成子虚乌有。
郝东明对声音有着特殊的癖好,他不喜欢那种流里流气的声音,好像有这种声音的人,喉咙里藏着一个垃圾站,发霉腐臭的味觉象妖魔一样,让人总感到一种难以捉摸的诡异。他也不喜欢特别厚实的声音,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笨拙迂腐的表现。要是一旦碰上那种别人不觉得怎么好笑,可是一个人却着魔似的颠笑,他就有些愤怒的鄙视一眼。因为这种声音透着股子坏,骨子里天生的坏劲,按他的想法应该把这种人绳之于法,避免别人耳膜受伤,制止声腺犯罪。可他自己的声音里总夹杂着一股子傻劲,甚至是急躁的。就像是一个火山口,充满了不稳定因素,一旦爆发,就祸及一大片。关于自己的暴脾气,他心知肚明,但他仍觉得自己的声音比金来要好的多,至少是有真性情的。
金来的脸上贴着一股脑的烦躁,生怕被阳光钻进眼里的样子。他的表情很符合宿舍内部环境的表达。郝东明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是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方才的那些想象以及思想观念一下停滞。
“听说咱们厂最近准备裁员呢?你知道这事吗?”金来把头套进短袖迷糊的说着。
郝东明长舒了一口气“这种小道消息谁不知道!”
“你运气好,听说你们那块不会动大手术!”金来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种声响好像一个闷雷,在郝东明的头上炸开了,把莫须有的烦躁和无奈炸了一条裂缝。郝东明惊慌的心打了个趔趄,精神有些恍惚,眼神有一种孤寡的迷离感。可以说在这个空间,他是被逼就范,他极力在融入这种单身生活的随性中,同时还保持着没有被同化的那一点清醒的意识。沉浸在非一般的生活场景中,往往会被正常的生活秩序所惊扰。郝东明心里明白,他并不在意裁员与否,他所在意是改变,是对现有生活中的问题进行改变。
“本来还想多睡一会,你俩探讨的问题太纠结了。”雷桐撅着肥大的屁股坐起来靠在墙上说着。郝东明喜欢雷桐的声音,绵软,没有冲劲,就像一件纯棉的衬衫,很舒服,无论是发牢骚,还是开玩笑,都带着一点孩子气。
“赶紧找地方吧! ”金来故意挑逗着。
“不就是份打工的活吗?我还不信了,没了金虹就不活了。”雷桐说的很有底气。
郝东明心里有一点苦笑“既然不在乎还争什么呢?”
雷桐打了一个喷嚏,可是他的发音结构,不是正常的阿嚏!而是把“阿嚏”换成了“阿求!-----”郝东明和金来默契的颠笑着。这种声音让他感到一种罪恶感,可以说这是一种对别人的伤害。由于雷桐身体的大幅度摇晃,使得床板大幅度的摇晃,也使得雷桐腹部的每一丝赘肉都是那么有活力的舞动着。
金来笑着说道:“你的喷嚏太有意思了!”
雷桐骂道:“滚蛋吧!”
郝东明瞅见他的床单上跑着一只蟑螂,顺着那一截渠状的床单跑着。他像一个潜伏着,警觉的感受着宿舍的一切,阳光,声音,还有毛发里的汗味。郝东明几乎能感觉到那一双凸起的大眼睛,正在扫描着他。金来的脚在地上猛踩了两下,蟑螂惊慌的逃窜,从床上跑到牙黄的墙壁上,从墙壁上爬进杂乱的床底。郝东明觉得金来的举动是一种破坏,他在破坏一个正在审视的未知的问题。
金来的手指在鞋上干净利落的打了个结,又抻了抻裤脚上的褶皱。抬起头憨憨的朝郝东明笑。不知道为什么,金来的这个动作带给郝东明一种简单,洒脱的感觉。以往金来的笑是排挤索然无味的,可郝东明在这一刻,觉得金来的笑,就像带褶的裤脚,他尽量在熨平这种枯燥的气息。金来挎上了自己新买的包,棕色的,为塑造成熟的面庞做修饰用的。郝东明不喜欢这种特别贴的职场形象,在他看来,肩上只是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负担。正如厂区师傅说的那样,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背一包,可是包里面装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一个磨掉漆的诺基亚老人机,还有一包只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的廉价烟。郝东明不由自主的笑了,他觉的实话的力量有时候比假话更具穿透力,还有令人想象不到的喜剧味道。
郝东明的坏笑只在一瞬间就被金来发现了。金来带着玩味的笑审查着郝东明的神情,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郝东明,但郝东明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呢。郝东明及时打断了金来的审视,反问:“今天还上班啊?”金来在镜子前侍弄着自己的头发,骂道:“厂子马上就黄了,我就不再给自己添乱了!”可是从他的叹息声中,又能感到他的苍白,遗憾。金来清了清嗓子,坐在床上打电话。拨号前泄愤的说道:“金虹厂这茅坑虽说是臭了点,可到底还是个拉屎的地方。这要是突然一下子瘫痪了,就真是屎尿一大片,不好收拾。”郝东明被逗笑了,回到:“那就赶紧买一个尿罐子,省的到时候没地方解裤子。”
郝东明进值班室后,他并没有急于去签到。而是骑着自行车在厂子里转悠了一圈,说是转悠,还不如说是放松。那些陈旧的铁器声,他开始发自内心的坦白对它厌恶。还有那些横七竖八的管道,上面都生锈的掉渣了。每次都是自己拿着扳手费好大劲才能卸下来。而这个厂子唯一让他喜欢的就是那些废弃的厂房,还有那一点寥落的荒草。虽然旧,可是让他能静静的呆一会,这就像人心中的一点小秘密,可以和他默不作声的分享。他不喜欢那种过于小资的生活,他觉得自自然然的那种规矩就好。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电话已经响了。值班室让他去修家属院的电话,他没有急于行动。那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不是蹲在家里玩股票,就是斗地主。他想不通,为什么还要装固话。手机难道不能用吗?每次去都说什么学东西,积累经验。有时候下班了还给他打电话,不是倚老卖老,就是讨好的纠缠。别人下班时间就不是下班时间了,别人年轻就应该什么时候都为你们服务。这不是扯淡吗?有些话大家都在说。可是到底谁信过呢。可见,话可以这么说,要是真这么认为那就是傻了。
郝东明的业余时间基本上处于无所事事状态,但是他喜欢捣鼓一些小玩意,把班房里的破收音机拆了再装,拿着摔坏的MP4自己愣是整好了。喜欢看一些年代脱臼的电视剧,还有黑白影像的老电影。再或者是,弄一些线状的古文书籍,玩一些带兵作战的单机游戏。他不喜欢和别人作战,他喜欢自我成全。最让他着迷的是那些军绿的衣服,在百货商场淘换的匕首。他喜欢那种军旅生活,电脑的桌面上总是滚动着实战CS的战士形象。没事的时候,裸着上身在阳台上练擒敌拳。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被人误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对此,他总是憨憨的一笑。对于郝东明来说,这是一点仅有的别人不怎么了解的追求。
郝东明本想再呆一会,可是师傅已经打电话来催了。因为经过阳光照过的荒芜地界,有一种迷人的脱落感。或者说,这样的场景就应该有一个持枪的特警潜伏其中,司机待命,一旦抓住机会,就要将猎物一击毙命。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家里人,他本来就很想辞职,去外面闯一闯。可是家里人却担忧他这个决定是否稳妥,又或是对他没有信心,还是对这个时代没有信心。裁员就是他最大的机会,也会成为一个极富说服力的理由。
他把烟蒂丢掉,一脚踩上自行车,迎着阳光很有力的朝家属院驶去。他的心情跟彻头彻尾的蔚蓝一样,脸上也浮动着阳光般的笑意。这一次还能有什么能阻挡他呢?!
对于郝东明来说,修电话是一种享受,算不上什么难事。可是一进门,老头就拉着脸,显然对于郝东明的迟到有些生气,更为生气的是原来直接打电话给郝东明就行,现在郝东明却不接电话,不仅耽搁了他接孙子的时间,还要他委身那些小班长才能让郝东明来修电话。郝东明小心的陪着笑,可是老头却一副领导的口吻:“小郝啊!在厂子里工做千万不敢混日子啊!”
郝东明准备往屋里走。老头却说等一下,把鞋套戴上!郝东明想把电话检查一下,顺势往凳子上一坐。老头象受惊一般,不敢坐。让我给你把这垫子铺上。郝东明有点憋气。
“这牵扯到你将来的提拔,没有好的工作表现,不把自己手上的活干好,那是不行滴!”郝东明本来心情不错,可是这么一说,郝东明偏偏说电话坏了,其实就是换一个电话水晶头的事。
两个人因为电话好坏争执不下,最后以换人来修妥协。
郝东明气哄哄的骑着自行车回了班房,他本想喝口水就去打辞职报告。可是师傅却闲晃着闪了进来,端着一杯茶,指着茶杯里浮游的茶叶说:“东明,你看我这茶叶也不错吧,都泡了十几分钟了,还飘着呢?!”郝东明觉得师傅很有意思,他不但炫耀着自己唯一的一点不知道从哪淘换的东西,同时也辐射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一点可爱。郝东明笑着点点头:“这什么茶叶啊?!一点都不沉稳!”师傅迟疑的看了郝东明一眼说:“东明,你可是学坏了!”郝东明立马清了清嗓子,把那些余笑咽进肚子。像往常一样的表情说:“开玩笑的!”师傅呷了一口茶,故意喝的很香说:“这茶叶真是不错,你要不也来点。”郝东明强迫着自己把那一点近似于施舍的茶叶沫子冲开,端坐在黑漆斑驳的长椅上,他有一点逗笑,这简直就是演戏,迎合各种人演绎各种角色。顺从在这里被视为有眼力劲,卑躬屈膝的讨好,意味着有分寸,陪着同事去干不相干的事情叫觉悟。
杯子里氲黄的流质,把郝东明的世界搅成了昏黄,仿佛长时间不洗涮的茶垢,灌进早习以为常的味觉,让你迷恋,也可以说是上瘾。若是稍加留意,才知道那是一种腐朽的味道,很不干净,让人作呕。郝东明晃了晃杯子,那些茶叶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宿舍里的蟑螂,悉悉碎碎的怪物,不再是泛出铭香的茶叶。它咬着茶水上的气泡,徘徊着,忐忑不安,又好像是在刻意表演。
太阳的光线太过猛烈,郝东明趴在桌子,变成了光线中一个慵懒的雕塑,凝望着杯子里缱涓的茶水,身上裸着一大坨光,经过放大镜式的窗户聚敛,好像能把人点着,他困倦的闭上了眼,仿佛听到那个蟑螂在唱什么,但是他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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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3-10 08: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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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3-10 08: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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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shuai | 2016-3-10 13: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山 发表于 2016-3-10 08:13
自己一定要熟悉排版。

老师提醒的很好,不过我每次发上去就不一样了,请老师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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