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清风传奇小说】戏说乾隆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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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乾隆皇帝为了体察民情,喜欢微服私访。来到民间,他常常把三德子和法印也扔在一边,爱一个人到处转悠。这年冬日,北方京城早已白雪皑皑,乾隆帝除了每天在金銮殿上朝、在养心殿烤炭炉批奏折,别无他事。近来国泰民安,那些个奏折无非就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之事,乾隆看得久了,实在觉得无聊。便约上了三德子和法印,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悄悄地溜出了紫禁城,直奔江南而来,没几天的车马,便到了苏州。
  冬天的江南虽然气温比北方的高上十来度,可是江南是湿冷,再加上呼呼吼叫着的西北大风,把这冷气直往人的汗毛孔中灌,把乾隆他们三人冻得直打哆嗦。他们一到苏州,在城里赶紧随便找了个客栈。店小二说着一口软绵绵的苏州话把他们领进了房间。那年头没有空调,也没有取暖器,就连电灯也没有,照明也只有蜡烛光。整个房间就像一间大冰库,乾隆他们三人就如同放进冰库中的冷藏物品。
  “客官,你们几位先休息。热水马上就来哉。”店小二见三个客人一口北方口音,用苏州口音十分重的北方话招呼道。
  “都说冬天的江南比北方暖和,我怎么觉得这冬天的南方比北方还要冷。光听到这呼啸的风声就觉得从心里头冷出来。”乾隆此时只觉得皮靴中的十个脚趾和伸在外头的十个手指被冻得正微微作疼,边跺着双脚边问。
  “客官一定是从北方来的吧。北方的冷是干冷,而且没有风。南方的冬天空气湿度大,还有西北大风,所以就觉得冷。”小二一边搓着手指一边用嘴对着手指呵着热气。
  “小二,晚上我们就躺在这冰冷冰冷的被窝里睡觉?有取暖的物件吗?”三德子把手伸进被窝,倒吸了一口冷气,问。
  “有,有,取暖的东西多了。暖手暖被窝的有烫婆子,暖脚的有脚炉。勿晓得客官需要啥?不过,这这取暖的东西不包括在住店费内,脚炉的火炭搭仔烫婆子要另外加银子。”
  “甭啰唆,银子是小事,取暖物件你只管拿来。三个脚炉,三个烫的婆子,婆子挑年纪轻些的。”三德子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不耐烦地打断了小二的话。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暖被窝的婆子,我和尚就免了。”这是法印的声音。
  “对,对。和尚他戒色,阿弥陀佛,他的婆子就免了,让他自个儿冷去。”三德子白了法印一眼说。
  “这烫婆子不是婆娘,是铜铸的容器,里面灌上开水,可以抱在胸前暖手,也可以放在床上暖被窝。”小二被三德子的话逗乐了。
  “我也认为冬天你们这儿专门有婆子暖被窝呢。”乾隆听到三德子和店小二的对话,看着法印那副着急的样子,也乐了。
  三德子挥了挥手说: “你就快去把脚炉和暖被窝的婆子拿来吧,别让我们老冻着。冻坏了我们不要紧,可千万别冻坏了我们皇……”
  “黄三爷,是黄三爷。”乾隆帝怕三德子说漏了嘴,忙打断了他的话。
  “对,对。是黄三爷。”三德子说: “小二,我们还没吃晚饭呢。你把店里的酒肉饭菜也端上些来,赶明儿一起结账。”
  “阿弥陀佛,给我来两碗米饭,一份蔬菜便可。”法印说。
  “法印,现又不在寺院里,不受戒律。再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吃点酒肉又有何妨?不妨,不妨。”
  “罪过呀,罪过。人在做,佛在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法印闭着眼睛,捻转着佛珠……

  第二天一大早,三德子和法印还在熟睡中,乾隆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出得客栈,乾隆在苏州的小街小巷闲逛着。他在观前街的江南小吃舖坐定,要了两个蟹粉汤包。热腾腾的汤包一端上来,乾隆就用手抓起一个,急不可待地一口咬下去。这一口咬下去不打紧,只见面前好像下起了雨。浓香的汤汁随着被咬破的地方喷了出来,溅满了八仙桌的桌面,幸好这桌上没坐别的客人。看到这场景,店里其他就餐的客人乐得哈哈直笑。
  店小二见状,连忙拿了抹布过来,把桌上的汤水抹干净。他指着桌子中央竹筒中的麦杆管告诉乾隆,说: “这位爷,汤包汤包,就要先吃汤。汤在哪儿?就在包子里,所以叫汤包。怎么吃?就用吃这吸管插在汤包上吸。”
  乾隆听言,内心直呼“惭愧”。他照着店小二说的样子拿麦杆吸管往汤包上插,用嘴一吸,啊呀,味鲜清香,连说好汤。
  当年苏州城并不像现在这般大。乾隆吃完汤包,继续闲逛,没一会便出了城门来到郊外。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话果然不假。虽值寒冬,可江南依旧是青山绿水,小桥人家。乾隆一边逛着,一边摇着手中那柄铜骨纸扇慢慢地踱着方步,在仙境般的水乡中悠哉悠哉,忍不住哼起唐朝大诗人刘禹锡的诗来: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有谁会在大冬天的摇着纸扇在闲逛?乾隆这另类的作派,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不少人心中暗想,这人肯定读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坏了,或许脑中的哪根筋搭错了。

  再说三德子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却不见了皇上,连忙敲开法印房间的门。
  “法印,皇上呢?”
  “皇上的起居不是由你照顾吗?我咋知道。”
  “我一早起来就没见皇上,这么冷的天,皇上会去哪儿了?”
  “是啊,这么冷的天,皇上会去哪儿了?”
  “死法印,我是在问你呢。”
  “问我?我咋知道。”
  “是啊,皇上即使出去沾朵花,惹棵草,当然不会对你这和尚说。不过,按前几次微服私访来看,皇上即使沾花惹草也是早出晚归。可今天……法印,快找找吧。”
  两人找遍了客栈上下,哪儿还有皇上的影子?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两肩一耸,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个所以然。这可把三德子吓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一国之君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向法印讨个主意吧,这死和尚只知道闭着眼晴念阿弥陀佛。
  “法印,别念阿弥陀佛了!再念阿弥陀佛也不会念出皇上来。走,还是出去找吧。如果找不到皇上,你我也别回京城了,还是各顾各的逃命吧。”
  三德子说完,拉了法印,哭丧似地喊着“黄三爷”,一路找去。

  西北风越来越紧,这天气已经渐渐地阴暗下来,慢慢地飘起了雨夹雪,而且是越下越大。 在苏州市里寻找皇上的三德子、法印还有地方避避寒躲躲雨,可苦了人在郊外野地欣赏江南风景的乾隆皇帝。他是避没处避,躲没处躲,实在没有办法,他就只得把纸扇打开,给脑袋挡一挡风雨,用江南的一句俗语,就叫做野鸡躲只头。情急之中,乾隆看到远处一处有农舍。此时,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皇家的颜面和皇上的风度,拔脚就向农舍飞奔而去。
  乡下的农舍造得没有皇家宫殿那般高敞,房檐也矮。身高马大的乾隆躲在房檐下,只能弯着腰缩着头,这也应验了那句"人在房檐下,不得下低头"的古话。虽然说弯腰缩头地躲在房檐下,但终比淋雨强多了。乾隆正在暗暗庆幸,突然间,风向转了,刚才明明是西北风,一下子转成了东南风,雨雪直直地对着他猛泼过来。乾隆忙躲到北边的房檐下,这风又转为西北风。真是奇了怪了,不论乾隆躲在哪个方向,这风就好像与他过不去似的顶着他吹。乾隆叫苦不迭,无奈之下,躲在南边房檐下,敲响了农舍的门。
  江南农舍的门与其他地方的门不同,分成里外两道。外道门只有下面半扇,齐腰高,的以当地叫做腰挞,里面的那整扇的才叫门。门是向内开的,挞是向外开的,门、挞的内侧都装有门闩。主人和外人打招呼一般只打开里面的门,不打开腰挞,说明主人没允许你进门。只有打开腰达,才是算请你进屋。
  听到敲门声,屋门开了,开门的是二十二、三的少妇。乾隆一看到开门的少妇,顿时忘了寒冷,也忘了自己是皇帝,眼睛光楞楞地,张开了嘴巴,半响没说出声来。此番风韵,宫中难觅啊。
  “先生,你找谁?有啥事?”少妇在腰挞后面问。
  “风大雨大,我想进屋避避风雨。”乾隆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
  “我家男人去上海做生意没有回来,小女子只有一个人在家。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多有不便,还是请先生去别处避风躲雨吧。”说完,少妇就要关门。
  “可附近只有你家,再没有别的农舍,还是请大姐行个方便吧。”乾隆话音刚落,又一阵风夹带着雨雪吹过,不由得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少妇看看乾隆面善,也不像是个坏人,再看看他在风雨中嗦嗦发抖的样子,便打开了腰挞,让他进了门,随手把腰挞关上。只是大门不能关,关上大门,孤男寡女的就啥也说不清了。
  乾隆进得屋内,顿时觉得暖和多了。少妇为他倒了一碗开水,让他捂捂手,喝上两口驱驱寒。两口热水下肚,乾隆顿时觉得饥饿起来,肚里也发出叽里咕噜一阵狂响。
  “大姐,你家可有饭菜可供充饥?”
  “先生请稍等,饭菜一会儿就好。”说完,少妇便进了灶间。没一会功夫,一饭一菜便端上了桌。
  乾隆一看,那碗菜一根根白色晶莹,那饭是略带棕色,半干半湿。乾隆一闻,扑鼻好味,吃上一口,唇齿留香。“这是什么饭?”
  “哦,这是我们这儿的特产,焦米饭。”
  “焦米饭?好,好吃。这菜呢?”
  少妇一听,暗暗好笑,故意逗他,说: “这是清炒鲤鱼须。你尝尝。”
  “清炒鲤鱼须?”乾隆用筷子挟了,尝了一口,脆嫩清香,赞不绝口, 连说:“好吃好吃。”
  “先生慢用,我再去炒两个菜来。”
  少妇说完,又去了灶间,片刻,又端上一菜。乾隆看时,只见满碗的青翠,中间还夹带着点点缨红,迫不及待尝上一口,咸中带甜,十分爽口。“好吃好吃。请教这是什么菜名?”
  “这菜名叫红嘴绿鹦哥。”
  “好,好! 菜是好菜,名是好名呀!”
  少妇又端上一碗。这一块块金黄色的东西乾隆不敢动筷子了。为啥?菜一端上来,乾隆就觉得一丝奇臭直钻自己的鼻孔。少妇见他不吃,便另外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先生,这菜你别看闻起来臭,可吃起来比什么都香。”
  乾隆夹了一块,鼻子屏住了呼吸,用牙尖咬了一点点嚼嚼,突然,他把整块的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也嚼边问: “这又是什么菜,这般难闻,却又这般的好吃?”
  “这叫金镶嵌白玉。”
  “好,好!今天我长见识了。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好,好!”
  吃吃说说,说说吃吃,时间也过得快,等乾隆吃饱了,这外面的雨夹雪也停了。谈笑中,乾隆知道了少妇叫陆素珍。少妇也知道对方叫黄三爷。临别,乾隆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陆素珍。
  “农家小菜,怎能收钱,再说帮助他人,也是我们江南的民风呀。”陆素珍推辞。
  乾隆把银锭放在桌上,又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陆素珍,说:“以后到京城就来找我,只要拿出这玉佩,一提起我黄三爷,没有不认识我的。”
  “好的,到春上茶叶上市,一定去京城拜访黄三爷。”

  乾隆皇帝告别了陆素珍,离开了农舍,又打开了他走路时从不离手的铜骨纸扇笃悠悠地扇着,踱着四方步,回到了苏州城。出来一天了,苏州的寒山寺和虎丘塔改日再去吧,先回客栈歇歇去。
  刚一进客栈大门,店小二就迎了上来:“黄三爷您可回来了。您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可把您的伙计和那个和尚急坏了。他们正在全城找您哪。您这是上哪儿了?初来乍到的,可千万别迷了路走失了。”
  “鼻子下面就是路。一个大活人还怕迷路?小二,不是我黄三爷吹牛,在我大清的疆土上,还找不到能让我黄三爷迷路的地方。”
  “就是就是,啥人不晓得黄三爷的能耐呀。”店小二一味地奉承。
  “小二,冲个烫婆子帮捂捂被窝,我先休息一会儿。如果三德子和法印来了,就让他们候着,别叫醒我。”乾隆一边上楼一边关照。
  “爷,您先回屋,烫婆子马上就来。”店小二答应着。
  有了烫婆子暖被窝,乾隆倒也不觉得冷,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了彼此起伏的呼噜声。睡梦中,他仿佛又出了苏州城门,来到了郊外,雨夹雪迎面飘来。远远见到一处农舍,想去避避风雨,可是费尽了劲儿就是迈不开步,怎么也到不了那房檐下,急得乾隆想大声叫唤,却是张大了嘴巴喊不出声来……

  江南的雨水真多。乾隆回到客栈没一会儿,又下起雨来。风雨中,三德子和法印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栈。看他们俩,一个半光脑壳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淌着,谁也没顾得上擦。
  “法印,到现在还不见皇上的踪影,看来大事不妙。你倒拿个主意,我们该咋办?”一进门,三德子用袖口抹了抹前半脑壳上的水。
  “是啊,三德子,你说我们该咋办?”法印捻着那串佛珠。
  “我这是问你呢。法印,都火烧眉毛了,你别数那几颗珠子了行不?天都快黑了,还没找到皇上。咋办?回京城?回去还不被那些大臣们砍了脑壳?我看京城是回不去了,我们还是趁早散伙,上楼拿了自己的行李,各自寻条活路去吧。”
  “阿弥陀佛。”
  “死法印,光知道念阿弥陀佛,你倒是把皇上念出来呀。还是快拿个主意吧。你再不拿个主意出来,我三德子可要一个人走了……”
  “两位爷,你们可回来了。”店小二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从后面厨房出来,见是三德子法印,连忙打招呼,说: “你们那位黄三爷也已经回来了。”
  “啊?皇……三爷他回来了?阿弥陀佛,他在哪儿?”三德子一下跳了起来,也随口念上了阿弥陀佛。
  “在他那上屋睡觉。他说任何人都不要打扰,等三德子和法印回来,就在外面候着。”店小二边用围腰擦着手边回答。
  听到皇上平安无事,三德子法印二人虚惊了一场,终于松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石头也落了地。突然想起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忙吩咐小二端了些吃食上来。

  在苏州转了一圈,看了江南的园林,也看了苏州的虎丘,也吃遍了江南的风味小吃,乾隆便带了三德子法印返回了京城,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在养心殿批阅起奏章来。皇上回到了皇宫,一日三餐自然仍由御膳房提供,每餐的饭菜端上来,让三德子先尝。十分钟后见三德子没事了,皇上才能吃。这做派也是宫里头的规矩,美其名曰说这么做是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全。其实,在普通老百姓们看来,这皇上实在太可怜。他这是在享用太监吃剩的饭菜呀。
  这天,御膳房把二十多道菜和点心端了上来,在餐桌上摆开后,端饭的小太监便垂着双手站立在一边,等候着皇上用餐后把那些个盆盆碗碗的送回御膳房。
  三德子一看给皇上吃的饭菜到了,连忙握筷拿勺的趁热吃了起来。他尝到味道差的,尝上一口便不吃了,还故意啧啧嘴点着头。尝到味道好的,连尝几大口,甚至有的菜让三德子尝得只剩一点点残汤,边吃还边皱眉头,让皇上见了觉得这菜实在太难下口。就这样二十多道菜慢慢尝下来,等到乾隆下筷时,这碗碟中的饭菜早已没了热气,乾隆吃在口中,哪里还有什么美味可言?用文人的话说,这饭菜吃在嘴里,真的是味同嚼蜡,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苏州城外的农舍,想起了陆素珍烧的焦米饭,还想起了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
  三德子看到皇上边吃边皱眉的样子,心中直乐。他暗想:“别看皇上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个得意劲,其实在吃食上,他算什么?俺才是真正的皇上! 呸,呸! 自比皇上,罪该万死。掌嘴! 应该是不比皇上差。虽然说自己早就没了男人那玩艺儿,可是穿了裤子,谁能看得出来。”
  乾隆吃了一通残饭剩菜,小太监把碗盏收去后,便伏案用他批阅奏章的狼豪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三德子,说:“三德子,速把这送去御膳房,晚上朕就吃这个。”
  “喳!”三德子领旨而去。

  “御厨接旨!”三德子一脚踏进御膳房门坎,一脚还在门坎外就高声叫喊着,吓得御膳房的御厨勤杂们急急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哦,没有这一句。”三德子刚开口说了一句,一看手中拿的是皇上写的便条而不是圣旨,连忙改过口来,说:“皇上手喻:今晚御膳,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钦此。”
  “接旨。”
  刚才只顾着叩拜,再加上三德子河北人的口音重,念些什么也没听清楚,为首的御厨接过皇上的便条,傻眼了。当了几十年的御厨,这菜别说没烧过,就连听,这菜名也没听说过。皇上的脾气谁都知道,烧不出这个菜,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这如何是好?还是先问问三德子,他一直在皇上身边,见多识广,一定知道。
  “三公公请留步。”御厨喊住了正要离去的三德子。
  “还有何事?”三德子问。
  “三公公,不怕您见笑。小的不知道皇上说的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为何物?可否明示。”
  其实,三德子在苏州时曾听皇上说起过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只是究竟是啥他也不知道。但是三德子这人好面子,说不知道怕被别人说他孤陋寡闻没知识没文化,于是随口回答:“焦米饭,就是把米炒焦了,再烧成饭呗。”
  “清炒鲤鱼须,就是炒一盘鲤鱼须啦。”御厨晃然大悟,茅塞顿开。
  “对,对!就是鲤鱼须。”三德子赞许。
  “一条鲤鱼两根须,天哪,这得多少条鲤鱼呀?”
  “管他呢,只要皇上喜欢吃,不在乎多少鲤鱼。”
  “我知道了,红嘴绿鹦哥花鸟市场就有,只是别人都养着玩的,皇上啥时候开始喜欢吃上这一口了?不知道是清蒸还是酱爆?”
  “皇上口味清淡,清蒸吧。”
  “哪金镶嵌白玉呢?”
  “白玉不就是豆腐吗?煮好后加少些黄颜色的作料就行。快去准备吧,别误了皇上用膳。”
  “三公公您放心,保证误不了。待会儿我亲自去采购,我亲自主厨,一定让皇上吃得高兴,吃得满意。”

  御厨接到三德子传来的皇上手喻,哪敢怠慢,立马带了五六个勤杂,出了皇宫的边门,赶往京城最大的八仙桥菜市场。八仙桥菜市场离中南海很远,走路没两个时辰到不了。那年头京城里还没有汽车,除了人力黄包车,最快捷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了。御厨他们为了赶时间,便雇了辆马车。为啥御厨舍近求远呢?只因为八仙桥菜市场除了市场大,供应的菜品种多,最主要菜市场里还有新鲜的鲤鱼卖,再加上菜市场边上有个花鸟市场,买鹦哥也方便。
  来到八仙桥菜市场的巷子口,御厨付了十几个铜钱,他们几个下了马车,并关照马车夫在巷子口等候,回去还雇他的车,接着几人便进了巷子口,到菜市场买货去了。
  八仙桥菜市场设在巷子街道两旁,绵延摆着各种货摊,摆的都是近郊的农特产品。“冰糖葫芦”,“茯苓饼”,“天津狗不理”,“大碗茶”……吆喝声一阵接着一阵。御厨他们也顾不上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热闹,直奔最里头的鱼摊。鱼摊上,一字儿直挺挺地摆放着十几尾二、三斤重的鲤鱼。乾隆年间,鱼贩们还不知道卖活鱼的技术,所以摊上摆的都是死了的鲤鱼。好在北方天冷,又值冬季,这鱼一条条都像经过速冻似的,冰得直楞楞的。御厨扳开鱼头,看着鱼鳃是红的,知道这鱼还算新鲜。
  “摊主,还有多的鲤鱼吗?”御厨买菜,只要看中,从不问价。
  “有啊。请问这位爷,您要多少?”摊主见碰到大主顾了,又热情又高兴地问。
  御厨计算了一下,一条鲤鱼两根须,炒一碟鱼须少不了一百根须吧。于是便说: “五十条鲤鱼。鱼要新鲜,缺须没须的不要。”
  “爷您尽管放心,鱼肯定新鲜。只是保证不了这鱼须。”
  “哪您就挑有须的,一条鱼两根须,一根也不能少。”
  “您这一定不是吃鱼,是吃鱼须吧?”
  “对了,好眼光。不过这清炒鱼须我可吃不起,是我们爷要吃。我们爷就好这一口。”
  御厨付了账,留下两个人让他们把鱼抬到巷口外的马车上,自己又在豆腐摊上买了两块卤水点的老豆腐,叫手下拎了,再转到菜市场隔壁的花鸟市场,买了两只红嘴绿毛的鹦哥,乘上马车返回了宫中的御厨房。那两只鹦哥只知道有玩家把它们买下,一定是去享受生活,根本不知道等待它们的是割脖子、放血拔毛上蒸笼,一路上只知道在鸟笼里"叽叽喳喳"地欢叫着。
  回到御厨房,厨子们忙开了,有的炒米,有的杀鹦哥,有的剪鲤鱼须。宫内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往外带的,除非当作垃圾倒掉。光剪掉须的鲤鱼当作垃圾倒掉岂不太可惜了,于是,御厨让大家先把鲤鱼背二侧的鱼筋抽掉,免得鲤鱼太腥,然后刮鳞去内脏,待会准备烧上一大锅留着厨子和杂役晚饭时吃。这样,御厨主管可以把五十条鲤鱼的账都算在皇上的清炒鲤鱼须账上,而厨子和杂役这五、六十人晚饭的菜钱就可以落入自己的腰包,把这御厨乐得嘴巴像掉了颌似的,合也合不上。他真巴不得皇上天天吃这鲤鱼须。
  今天皇上的饭菜马虎不得,由御厨亲自掌勺。米炒焦了加上些水煮了锅饭,饭好后打开锅盖一看,黑呼呼的,不过闻着倒是挺香。鲤鱼须在热油锅中翻炒了几下,加了少许盐、姜末和蒜泥,刚好一碟。御厨尝了两根鱼须,也吃不出鱼的鲜味来,吃后口中只是有点鱼腥味儿,还不如鱼肉鲜美。鹦哥也蒸好了,豆腐也在开水中煮好,倒上些酱油,一切妥当,看看刚好到了皇上下午用膳的时间,便让负责给皇上送膳的小太监把饭菜送往养心殿。御厨和他的手下们也松了一口气,睁大了眼晴直楞楞地向外望着,指望着皇上吃得满意,说不定一高兴就会有赏。
  乾隆一见饭菜送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来到餐桌前。三德子刚要上前,被乾隆一把推开,说: “今天这菜就不用你先赏了。”
  送膳的小太监把饭盏盖打开,黑呼呼的饭飘出一丝焦香。乾隆用筷子夹些米粒往嘴里一送,说:“味倒是这个味,和那天吃的差不多,就是太软了,太粘了。”
  小太监打开第二个盖,说: “万岁爷,这是清炒鲤鱼须。”
  乾隆一看,一根根乳白色的,就像在农家吃过的清炒鲤鱼须,马上伸出筷子夹了就吃。嚼了嚼,觉得不对劲。那天吃的清炒鲤鱼须是又嫩又脆,今天这鲤鱼须咋就咬不断嚼不烂,还带着一股子腥?于是让小太监打开第三个盖。第三个盖一打开,只见碗中躺着二只清蒸鸡不像鸡,鸟不像鸟的玩艺儿。
  “这就是朕要的红嘴绿鹦哥。”乾隆板起了脸,用筷子指着碗厉声问道。
  小太监吓得双腿哆嗦,哪里还敢回答。倒是三德子经常和皇上在一起,胆子大一些。 “回皇上,这就是红嘴绿鹦哥,是御厨专门去八仙桥的花鸟市场买的。”
  “鹦哥是人们把玩的,谁说要杀了清蒸?”
  “皇上不是说菜名是红嘴绿鹦哥吗?”
  “哦,三德子,朕明白了,原来这是你的主意。”乾隆哭笑不得。
  “万岁爷息怒。御厨不知道这红嘴绿鹦哥是啥菜,奴才也没见过。所以奴才根据这字面猜的,没想到猜错了。奴才罪该万死。”三德子吓得连忙跪下。
  皇上一想,对呀,那天就自己一人去农家吃的饭菜,三德子他们如何会知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于是便说:“不知者免罪。朕也只吃过一次,光知道菜名,不知是什么做的,起来吧。”
  “谢皇上。”三德子站起身,说: “还有一碗呢,说不定皇上会喜欢。”
  “哼,这碗不用看,朕闻都闻得出来,肯定不是那个菜。”乾隆龙袖一甩。
  “闻?”三德子莫名其妙。
  “对,闻。三德子,摆驾。”
  “上哪儿?”
  “翊坤宫。”
  “皇上用了膳再去,饿坏了龙体奴才可担当不起。”
  “这东西朕实在咽不下肚,赏你吃了。再说,到了娴妃那儿,还怕没朕吃的?走。”

  冬去春来,北方依然白雪皑皑,江南却是桃红柳绿。
  这日放晴,陆素珍心情十分好。她哼着那首好听的江南民歌《采茶舞曲》,去了自家茶园,摘回一背箩的明前茶芽。
  陆家的茶园不大,就只有祖上传下的那三十来棵百年老茶树。陆素珍把茶叶倒入专炒茶叶的大铁锅中,用温火在铁锅中慢慢地焙,一边焙一边用双手的手心轻轻地揉。火不能大,心不能急。否则这茶会焙焦。焙好这锅茶,必须得一、二个时辰。这明前茶可不一般。全都是刚出枝的嫩芽,上头还挂满极细的茸毛,而且必须在清明季节前的晨露中摘下来,俗称明前茶。这明前茶产量极少,可谓是茶叶中的极品。
  焙好茶,陆素珍把茶叶凉着去了温,用油纸包好,免得受潮。陆素珍有一个打算,冬里那京城那个傻书呆子气的黄三爷,来家躲风避雨时吃了顿便饭。天哪,才两三个铜板的饭菜,他就留下了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我们农家人可以过上半年了。我们农家人可不爱占便宜,到谷雨前、谷雨后的茶摘了,茶园的活干好了,就去趟京城卖茶,这点明前茶就顺便给那黄三爷带去,也让这书呆子尝尝皇上也喝不到的好茶。
  一晃谷雨过了。待谷雨前后的茶叶摘下,再过后时间的茶叶就不值钱了。陆素珍把各档季节采的茶揉好炒干,装上了独轮车,由丈夫春生推着,两人直奔京城而去。
  以前,小夫妻俩年年春上要去京城卖茶。他俩匆匆去,卖完茶又急急回。今年不同了,卖茶时陆素珍要去见黄三爷,把精心焙制的明前茶给他送去。到了京城,两人熟门熟路来到茶叶市场。那年代市场不收摊位费和什么管理费,只须给小混混十个铜板的保护费就可以,缴了保护费后,就可以摆上茶叶,也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这天一早,陆素珍和春生刚摆开茶叶摊,就来了三个小混混。
  春生连忙递上十个铜板,说:“几位大哥辛苦了,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你们这就放心摆摊吧,谁要是来惹麻烦,就来找我们。”为首的那位接过铜板,拍着胸膛。
  “这点新茶给你们几位大哥尝尝。”陆素珍递上三包茶叶,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三个小混混高兴地接过茶叶。
  “几位大哥,这次我们来京城,一呢,是卖点老家产的新茶,二呢,是来找个人。”陆素珍说:“不知道几位大哥是否知道。”
  “在京城只要有名气的,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你快说说,你们要找谁?”
  陆素珍说:“我要找黄三爷。”
  小混混瞪大了眼睛,带着疑惑,问:“什么,你们要找黄三爷?你们找黄三爷有什么事?你们是黄三爷的什么人?”
  陆素珍说:“冬上他在我家吃饭时说过,以后让来京城时,让我就来找他。还说在京城只要一提起黄三爷的名字,整个北京城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啊?”小混混听到陆素珍说黃三爷冬上在她家吃饭,惊得张大了嘴巴,啊了半天,没啊出声音来。
  陆素珍见到刚才还挺神气的几个小混混突然如此惊恐,有点奇怪,问: “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啊,我们不认识。大姐,这钱和茶叶不要了。弟兄们,咱们撤!”三个小混混把钱和茶叶放在摊上,便匆匆离去,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就是一个书呆子吗,把你们就吓成这样,至于吗?”陆素珍觉得莫名其妙,嘟囔着。
  “大姐,不不,大妹子,你刚才要打听谁?”一个生意人模样的人凑到摊前晃动着脑袋问。陆素珍一看他,胖呼呼的圆脸,不高而墩实的身体,一身崭新的缎子料的长衫马掛,脚蹬一双老北京布鞋,头戴一顶滴珠顶西瓜圆形小帽,后面吊着一根粗长的辫子。随着脑袋的摇摆,辫子也在不停地晃荡着。
  “这位老板,我们是想打听黄三爷。他让我们来京城找他,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没想到把他们几个吓成了那个模样。”
  “他们怕,我不怕。我知道黄三爷住在哪儿。”滴珠帽说。
  “太好了,谢谢老板。你快带我们去吧。我们给他带来了家乡的茶叶要送给他。”陆素珍高兴地说。
  “太抱歉了。黄三爷住的地方可是非常人可入。黄三爷也是非常人可见啊。”滴珠帽摇了摇头,为难地说。
  “我们也不是常人,是黄三爷的熟人。冬上他还在我家吃饭呢。”陆素珍说。
  “冬上在你家吃饭?你们从苏州来?”滴珠帽眼睛一亮,问。
  “对呀,我们从苏州来。”
  “那天下着雨夹雪?”
  “对呀。”
  “你给黄三爷吃焦米饭,还有清炒什么……”什么菜名,商人打扮的人拍着脑袋一时想不起来了。
  “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陆素珍说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
  “我是皇……黄三爷身边的三德子。那次就是黄三爷和我,还有法印一起去的苏州。他一个人出去,让我和法印找得好苦。在你家吃饭时黃三爷没说起过我?”三德子问。
  原来,乾隆知道新茶上市了,便让三德子来茶叶市场买点茶叶。按理说,这买茶叶是内务部的事。三年前乾隆和三德子穿了便服在京城闲逛时逛到茶叶市场,让三德子买了点茶叶回宫,沏了壶茶一喝,味道比内务部的茶叶好多了。于是每年这个时候,总要让三德子出宫来市场买些新茶。没想到三德子一到茶叶市场,就听到陆素珍在打听黄三爷。
  “说起过。说三德子还在客栈等着什么的,我也没在意。”陆素珍回答。
  “你不知道,黄三爷回京城后,天天想着要吃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我没吃过,连见也没见过,御厨……厨子也没听说过,炒不出那菜来。现在好了,你快随我去见黄三爷。”三德子说。
  陆素珍扯了扯衣襟,拿着那包明前茶,对春生说:“你先照看着摊子,我随这位老板去把茶叶送给黄三爷就回来。”
  刚走不远,三德子便停住了脚步,说:“不行,这样你还是不能进去见黄三爷。”
  陆素珍问:“黄三爷是什么人?见他一面怎么那样难?”
  三德子没有回答,反问道:“大妹子,皇……黃三爷有没有信物留给你?”
  “信物?”陆素珍想了想,从兜里掏出玉佩,递给三德子,说:“这就是黄三爷当初留下的,说有了这玉佩,就能找到他。"
  三德子接过一看,这玉脂般的和田玉佩上雕刻着一条腾云的龙。这分明就是皇上的心爱之物嘛。前几次皇上微服私访去江南,这心爱的玉佩连那些如玉红颜都是舍不得给的哟,没想到今天却出现在这陆素珍的手上。三德子忙回答说:“行行。有了三爷这玉佩,哪儿都去得,就连皇上的金銮宝殿也去得,你速随我来。”

  三德子手握着那块皇上送给陆素珍的玉佩,带着陆素珍七转八弯地拐地走在红墙绿瓦中。看到这无边无际的琉璃飞檐,此时的陆素珍比曹雪芹笔下的刘姥姥初进荣国府还晕。来到一处大门,卫士伸出手上的长矛把三德子和陆素珍二人拦住了。
  “三公公,您可以进去。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宫,这您也是知道的。”
  “这位大妹子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这可是圣上请来的贵客。”三德子把手中的玉佩一扬,说:“圣上的玉佩在此,还不快快放行?”
  那年头也没有什么通行证介绍信,所以卫士一看到三德子手上的雕龙玉佩,哪敢怠慢,立马放行,根本不需要像后来的人们那样的要搞什么安检。进了大门,三德子带了陆素珍一路小跑,进了养心殿。
  乾隆正在养心殿看奏折,听得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三德子,问道: “三德子,何事如此匆忙?”
  “皇上,你看我带谁来了。”三德子指着陆素珍说。
  养心殿内光线不好,乾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民女站在面前,问: “三德子,这是何处民女私入养心殿?难道你要告御状不成?有何冤屈,你只管奏来。”
  “皇上,这哪是什么告御状的民女,她是苏州的陆素珍,是来京城看望黃三爷的。”
  “陆素珍,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乾隆放下奏折,见是陆素珍,连忙站起身来。
  “大妹子,这位就是你要找的黄三爷,他就是当今的皇上。”三德子告诉陆素珍。
  “当今皇上?黄三爷就是当今皇上?那天在我家吃饭的就是皇上?”陆素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对,黄三爷就是皇上,这儿就是皇上批折子的养心殿。大妹子你还不快点叩见皇上。”三德子把陆素珍推到乾隆跟前。
  一听得三德子说黄三爷就是当今的皇上,陆素珍吓得两腿打着颤,哆嗦着跪下: “民女陆素珍叩见皇上。”
  这百姓见了皇帝,谁都会诚惶诚恐,何况一个农家小女子。陆素珍边磕头边想着,早知黄三爷是当今皇上,那天那敢让他进家吃农家菜?自己也不敢来京城找他。怪不得刚才在茶叶市场上那三个小混混一听我说找黄三爷,吓得茶叶也不敢收,连保护费也不要了。现在这事弄尴尬了,该怎么收场?
  乾隆见陆素珍跪下,忙平伸双手,说: “平身,平身。陆素珍呀,你知不知道,自从那天见你以后,朕可是一直想你……”
  “皇上想我?”陆素珍在三德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听得皇上这么一说,羞红了脸。
  “想你烧的菜。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乾隆一看,自觉失言,连忙塘塞。
  “对对。万岁爷让御膳房的御厨烧过几次,就是烧不出你炒菜的那味儿来。”三德子就会见风使舵,尴尬的时候他总能把事情抹平。
   听得黄三爷……是皇上和三德子说起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陆素珍慢慢地消除了恐惧,说起话来又好像在自己家一样了。“黄三爷……皇上想吃,今天我就给您做。还有,这是我家茶园产的明前茶,给三爷尝尝。”陆素珍边说边从随身包袱中拿出那包特地带来的明前茶递给乾隆。
   “好,好! 三德子,这茶你马上给朕沏上。”乾隆闻了闻茶叶,只觉得一股清香钻入鼻孔,连忙把茶叶递给三德子。
等三德子在元青花瓷茶壶中沏好茶,马上又吩咐道: “三德子,你马上带陆素珍去御膳房。传旨下去,让御厨好好跟陆素珍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烧红嘴绿鹦哥的。对了,通知御膳房一干人等,一切听陆素珍差遣,不得有误。”
  “喳!”
  三德子带了陆素珍出了养心殿。乾隆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心里直乐,哈哈,朕又可以吃上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啦! 他一边乐,一边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品了。入口微苦,回味甘甜,舌下生津,满嘴留香。看这茶,碧翠似玉,晶莹剔透,好茶,好茶呀。乾隆饮到高兴时,情不自禁在宣纸上挥毫写了七个大字: 江南名茶碧螺春。

  三德子带了陆素珍来到御膳房,传达了圣上的口喻。御膳房一干人等包括御厨在内,谁人敢不从,谁人敢不听?他们毕恭毕敬地站立着,随时准备听从陆素珍的差遣,特别是那个御厨,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盯着陆素珍,一心要把陆素珍那门烧红嘴绿鹦哥的绝技学到手。
  “你们这儿有菜市场吗?”陆素珍望着垂着手站得笔挺的御厨问。
  “有,有。需要买什么您尽管吩咐。”御厨回答。
  “你马上派人去菜市场买一斤绿豆芽,一斤菠菜,十快臭豆腐,豆芽和菠菜要新鲜的。再派人烧一锅子米饭。”陆素珍吩咐道。
  “就这些了?没有别的了?”御厨不解,问。
  “没了,就这些了。”陆素珍说。
  “大妹子说要买啥就买啥,还有啥磨蹭的?快派人买去吧。” 三德子白了御厨一眼。
  “是,是,马上去买。只是这饭咋烧?这烧饭的米还要炒焦吗?”御厨忐忑地问。
  “米不用炒,这煮饭的米不用炒。”陆素珍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在暗暗好笑。没想到这皇宫厨房里的大师傅连烧饭也不会,什么烧饭的米还要炒焦,亏他们想得出来。这或许是北方人以面食为主,不吃米饭的缘故吧。
  没多一会儿,菜买回来了。陆素珍让人把绿豆芽的根须和头摘掉洗净,把锅中的油烧热了倒入翻炒,略放些盐,少许白糖,加了些葱花,出锅。又把拣好的菠菜倒入热油锅中炒熟,加盐翻匀出锅,然后,起大油锅,把臭豆腐块放入热油中炸成金黄出锅,倒上一些辣酱。在炒菜时陆素珍让人把锅中的米饭盛去,只留下锅巴加水烧开,马上盛入碗中。然后由送膳食的小大监端了,直送养心殿。
  这一切看得御厨和勤杂们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皇上所说的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

  陆素珍做的饭菜在养心殿的餐桌上一字儿摆开。乾隆等不及小太监服侍,就自己拿勺打了一小碗锅巴泡饭吃上了,边吃边说: “香,好吃。这才是真正的焦米饭,三德子,你也快尝尝。”
  乾隆用筷子夹了几根绿豆芽,放进嘴里嚼着,手舞足蹈: “这才是清炒鲤鱼须,脆嫩清香爽口。还有这红嘴绿鹦哥,你看看,多馋人。金镶嵌白玉,闻起来不咋的,可吃起来,用几百年后的人在电视里说得那句广告词,味到好极了。”
  三德子看到皇上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直乐。我还认为是些什么好菜,焦米饭不就是锅巴煮泡饭吗?原来,这清炒鲤鱼须是绿豆芽,红嘴绿鹦哥是菠菜,金镶嵌白玉是油炸臭豆腐。这些个菜俺没进宫当太监的时候,在乡下农村天天吃,都吃得反胃了,怎么到了你皇上这儿,换了个名就是好菜了?皇上呀皇上,你这是宫里的山珍海味吃腻了,这农家菜不就是吃个新鲜嘛。就像你三宫六院见多了,每次微服出去总要惹些风流韵事一样。不过三德子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么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边,你再聪明也只能装憨,装傻,装呆,装糊涂。既然皇上如此这般的说,俺也跟着这般如此的说。就这样,焦米饭,清炒鲤鱼须,红嘴绿鹦哥,金镶嵌白玉的菜名在民间慢慢传开了。这是后话。
  乾隆吃饱了,接过小太监递过的嗽口水净了净嘴,又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回到书案后的龙椅上坐下,仔细端详起陆素珍来。只见陆素珍柳眉杏目,杨柳细腰,虽不施粉黛,却风韵翩跹。宫中佳丽三千,不及素珍一人啊。看着看着,不由得想入扉扉起来,何不把她留在朕的身边侍奉呢。主意已定,准备颁旨。可是转而一想,民间女子讲究个两厢情愿,朕这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还不知陆素珍意下如何?强扭的瓜儿可不甜呀。
  “陆素珍,朕想把你留在宫中,册封答应,你以为如何?”
  “皇上,这菜厨房的大师傅能做了,我就不留宫中了吧。”陆素珍认为皇上想吃红嘴绿鹦哥,所以要把她留在宫里的御膳房。
  见陆素珍不明白皇宫内的事理,可把三德子急坏了: “ 大妹子,这是天大的好事,皇上封你为答应了,快跪谢龙恩吧。”
  “皇上封我答应,答应还要封呀?我早就是答应了,皇上要避风躲雨,我答应了,皇上饿了要吃饭,我也答应了,今天皇上要吃我做的菜,我还是答应了。三德子,这算什么天大的好事?我早就答应了呀。”陆素珍有点不明白。
  三德子忍不住笑了,说: “你说的这个答应和皇上说的那个不一样。”
  “答应就是答应,还有什么不一样的?”陆素珍糊涂了。
  三德子忍着笑,解释说: “皇上说的答应就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身边的人有答应,贵人,妃子,贵妃。你被皇上册封为答应了,我三德子以后见了你,就得改口称你娘娘,不敢叫你大妹子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呀?”
  陆素珍听到这儿才明白,皇上说的这答应,在我们农村人们说的就是皇上的小老婆,上面还有贵人妃子贵妃,这答应就不知道排几号小老婆了。说什么答应,直接说偏房、小老婆不就行了?这皇宫的名堂也真是多。我可是个有夫之妇,这可不能答应。想到这儿,陆素珍跪下了。
  乾隆看到陆素珍跪下,以为是谢恩了,心里乐呀。他连忙吩咐: “三德旨,拟旨。”
  “喳!”三德子摊开圣旨纸卷,提起毛笔,等候皇上开金口。
  没想到陆素珍连叩几个响头: “皇上恕罪。民女是有夫之妇。丈夫张春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后互敬互爱。民女岂能追求富贵而抛弃夫妻情份。所以,皇上的心意民女已领,只是这答应之事,民女万万不能答应。”
  “这……”乾隆一时语塞。
  “皇上,如今我们夫妇进京卖茶叶。我过来看望三爷,春生他还在摆摊。现在我的心愿已了,想早些见我丈夫,卖完茶叶早日返回家园。盼望皇上成全。”
  乾隆被陆素珍的一番话打动了。他想,此女子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求夫妻相亲相爱。难得。于是,站起身走上前搀起陆素珍,说“起来吧。朕答应不册封你为答应便是。”
  “皇上,那这圣旨还拟吗?”三德子握了老半天的笔,这手也有点发酸发麻。
  “不拟了。三德子,护送陆素珍出宫。”
  “喳!大妹子,请吧。”三德子侧身让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一下。”乾隆听到三德子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书案前写了几个字,盖上了印,连同刚才写着江南名茶碧螺春的宣纸,一并递给陆素珍,说: “你送来的茶叶好喝,朕特为此茶赐名碧螺春。朕还有个要求,以后别忘了每年给朕送一点来。”
  陆素珍打开乾隆递给她的宣纸,一张纸上写着江南名茶碧螺春,还有一张纸上写着 “御妹” 二字,乾隆的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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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3-21 23:07:44 | 显示全部楼层
读着过瘾,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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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3-21 23: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清风老师,看你的意思是要刹车啊。就不能继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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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3-21 23: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亮,有幸的文友来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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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22 08:37:06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山 发表于 2016-3-21 23:07
读着过瘾,过瘾。

戏说,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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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22 08:37:46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山 发表于 2016-3-21 23:08
清风老师,看你的意思是要刹车啊。就不能继续吗。

到站了,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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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22 08:38:35 | 显示全部楼层
妖怪山 发表于 2016-3-21 23:09
高亮,有幸的文友来读读。

谢谢妖老师。你也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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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6-3-22 14:38: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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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22 19: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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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儿 | 2016-3-23 00: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佳作,问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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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儿 | 2016-3-23 00:37: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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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23 15:3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刘雪儿 发表于 2016-3-23 00:35
学习佳作,问候老师。

谢谢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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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3-23 15:3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寒秋 发表于 2016-3-23 15:29
老师好!
【海上清风传奇小说】戏说乾隆下江南   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谢谢寒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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