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看到一篇散文《娘的眼泪在飞》，我的眼睛便湿润了，心也开始泛潮。是啊，娘的眼泪在飞，清明之际，连续几天了，细雨霏霏，像极了娘的眼泪。
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娘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一生里总是阴云密布，细雨纷纷，而且那雨总是拌着血泪，拌着疼痛的创伤与难以愈合的伤口。
娘本来是个芊芊少女，在家里受着父母与兄长姐姐的疼爱与呵护，可十四岁那年，却成为封建礼制的牺牲者，经媒婆的介绍，嫁给了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比她小一岁的父亲。娘与父亲成亲时，父亲还整天背这个书包去上学呢，还有一个总是光着腚的小叔子。因此，娘一进门，整个家里的生活重担就落在了娘的身上，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下变成了一个少妇。
由于那时，娘家里的条件还算可以，因此在娘家她备受宠爱，从未做过任何家务，因此一进了婆家门，婆婆便嫌弃她，整天骂骂咧咧，还总是煽风点火，让年少无知的父亲打娘，总喊着往死里打，加上后来娘生出了大姐，二姐，三姐，一连串的丫头片子，那更是不得婆婆的心，挨打挨骂便已成了家常便饭，可为了孩子，娘不得不忍受着那一切。说起这些，大姐至今还记忆犹新呢，说我们的奶奶总是喊着父亲，让把我们的娘打死，打死再从娶一个。
那时正赶上饥荒年代，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娘是顾不了许多的，整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独自一人去推石碾子磨粮食，那是能有点粗粮吃也就不错了，有了粗粮也是先紧着老人与小叔子吃，娘只能勒紧了裤腰带，自己忍着，大姐二姐三姐这些丫头，当然也要饿着，直到受不了时，大姐吞食了棉籽，幸亏娘发现的早，救了下来，可三姐就没那么幸运了，竟被活活饿死，我无法想象当时母亲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又是怎样渡过那段同心的日子的。
为了传宗接代，为了那让女人不堪重负的封建制，娘后来又陆续生下了我们，不算死去的三姐，又有了十二姊妹，十个女儿，两个儿子。为了养活一群子女，娘便总是没日没夜地忙活，即便是刚生下一个，也要赶快下地去挣工分，否则一大家子人，怎么养活，再说有了前车之鉴，娘绝不会让三姐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于是，她便由一个柔弱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强劲的女人，每天除了下地挣工分，趁着休息的空档她还要做其它的活计，去大渠里捞鱼，去马号里将那些累死或蹶死的牛马，拉回家，酿成肉干，储备冬天的粮食。那时家里的劳动力少，靠那点公分根本无法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因此，娘便将那些无人敢吃的，死了的牛马拉回家，以此来补充缺了的口粮。
尽管娘如此辛苦，如此劳累，却仍然一直在父亲的暴戾下生活，苟存。受了奶奶的教化，而且受了某种封建思想的暗噬，父亲对娘总是不屑一顾，那么多年也已习惯了总是抬手就打，特别是当他喝了酒发酒疯时，更是拿起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刀啊，斧啊，铁器之类的，总是顺手操起，就打向娘，因此娘的身上，到处都留下了醒目的伤疤。说起来，娘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啊，就在如此恶略的境遇下，居然一坚持就是一生，直到父亲去世时，才真正地终止了她噩梦般的一生。那时，父亲虽然不常打我们，只是打娘，可就那样，也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恐惧的阴影，我总是看见娘惊恐地蜷缩在父亲发疯般的拳脚下，眼泪与血混流着。
那时，我的内心里是恐惧的，却听也是愤怒的，我不明白，那么伟大而善良的母亲，为何会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听姐姐说，娘当年也想过离婚，可由于放不下孩子，每次都放弃了那个念头，娘也想过一死了之，顺着村子后面的西大渠徘徊过，是姐姐用孩子的哀求，将娘拉了回来。父亲是1992年不在的，那时的娘已经49岁了，人的一生的最重要的时光，都已度完。父亲走了，可母亲的创伤，却成了永远无法愈合的痛。
父亲走后，母亲的日子是平静了，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她将儿女们一个个地送出去，成家，过日子，直到她老的再也操持不动一切的家务，她的心却依然不肯停歇地操着儿女的心，特别是我。自我结婚后，婚姻生活一直不顺，因为婆家乌烟瘴气的关系与家务，那时对于一个单纯的女孩来说，总是无法应对的，加上老公软弱善良的骨子里，却有着极强的大男子主意思想，因此我也成了他的牺牲品，总是被他暴打，自从母亲知道后，便一直含着泪劝我离婚，她不让我走她的老路，受一辈子的气，挨一辈子的打，在血泪中生活。可我并没有听母亲的话，至少我看到老公善良的一面，坚信他会有所改变的。是啊，我的坚持是对的，经受了那么几年，老公便也不再使用暴戾，只是母亲悬着的心却一直未能放下，直到她去世前，还含着眼泪跟姐姐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九丫头”。
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流泪，那几年不光是我的生活暗无天日，娘也一直在一旁陪着我一起经受，一起在暗无天日中抹眼泪，为此我一直感到愧疚，母亲的一生本就那么艰难，临了我却不能让母亲安心地度完她的余生，而是让她含着泪离去。这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与不孝。
有人问我为何如此执着于文字，其实，除了自己的爱好之外，我想最大的原因就是，我一直想为母亲呐喊，特别是她蜷缩在父亲的暴影之下时，我想大声地斥责父亲，我想救出父亲拳脚下的母亲，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最伟大，最善良的母亲。可我却无能为力，我根本为母亲做不了什么，于是我便想通过我的笔，来替母亲呐喊，伸冤，来解救母亲，来炫耀我有如此伟大的一个母亲。
记得上初中时，参加了一次全县的作文竞赛，题目是《我最讨厌的一个人》，作为一个孩子来说，其时哪有什么最讨厌的人，当时觉得这个题目好怪，因此一时无从下笔，直到监考老师喊，还有半小时准备交卷，我才慌了，一时情急便奋笔疾书，没想到一下笔那么流畅，写的就是父亲与母亲，写的就是我心底的呐喊，可惜时间太短，本来两个小时时间，却被我浪费了许多，最后那片作文以没有结尾的文章而结尾。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那篇作文，竟获得了全县作文竞赛二等奖。
清明了，天上的雨，毛茸茸地下着，那么轻柔，那么忧郁，多像妈妈的眼睛里，飘出来的满满的爱意与牵挂，每次此刻，我都忍不住哭泣的心，任由自己在雨里走一会，我知道那是妈妈对我无尽的牵挂与爱。我在柔缓的雨中，缓缓地像娘诉说，请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生活，幸福地生活着，我让自己的眼泪，与漫天飞卷的眼泪融合，那是一种倾诉，一种慰安。若在天有灵，我知道，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并会欣慰地露出笑脸，我知道我将采撷到一株鲜花，并将它编织成天下最美丽的花环，献给母亲，献给我亲爱的娘，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作者简介：姓名：尚丽英 职业：农民
寄居地：新疆沙湾县四道河子镇三道坪村【832104】邮编
学历：初中文化
爱好：文学创作、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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