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小说}《黑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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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476 | 回复2 | 2016-4-6 08:4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5-11 15:15 编辑

    王拴娃超出半数两票当选为黑山村村委会主任,副主任和委员的人选均票数未过半落选,选举出村主任了,宣告黑山村第七届村民委员会选举成功。老李激动地取下黑墨镜,握住杜志谦的手不松,说:不易啊!回去可以给党委一个交代了。老李来唐陵镇工作十三年头了,一直包抓黑山村。前些年有税收任务时,吃尽了苦头,每年全镇排名倒数第一名。领导也知道该村的情况,不太为难他,他几次向领导提出换村。领导笑说:就你了,换谁也不会胜你的。拉开抽屉扔一包好烟给他,几任领导一个做法,老李认了。两税停收了,老李轻松多了,村上没有多的事,又距镇远,主要任务是通知杜志谦来政府参加各种会议。最令老李头疼的就是村委会的换届选举了,平原那些村为选举如战争一般,而黑山村静悄悄的,一个候选人都推选不出来,选民集中一起,选举办法讲的声都沙哑了,选票收集起来,统计时多一半废票,流动票箱出去,回来一张票也没发出去,抱流动票箱的工作人员,气气地说:死完了,没有一家门开着的。镇街道饭店里每天有新上任村主任摆席面宴请政府的工作人员,老李每天去吃蹭饭喝蹭酒,新增派的工作人员当面骂黑山村,背后讥讽老李,老李惯了,一天还嘻嘻的样子。第七届村委会换届选举刚拉开,老李将杜志谦专门叫到办公室,说:今年不能放空炮了。杜志谦说:没有人干。老李有些气了,说:选得下一个瓜子嘛。杜志谦仍笑着说:瓜子都没人干。老李指着门说:滚。杜志谦猫起腰身,往出走时回头笑说:不要生气。
    晚上,包抓黑山村的副镇长康宏将老李叫去,乡镇工作一般是,将全镇的所有村根据副职数相应划分几大片,一位副职包抓一个大片,片根据村情村的数目也不一样,有的是根据地理位置将片划分出来,康宏包抓的片是沿黑山一线下来的五个村,属黑山村烂。康宏对将这一片划分给他一直不满,认为是主要领导故意给他难堪,村情不好什么工作都落最后,常来主要领导的批评,慢慢地人们看不起他的能力了。不过,主要领导也很少批评他。但他心里始终不舒服,这次选举,他想解决黑山村这个老大难问题。两人面对面大口吐着烟雾,康宏扔掉烟蒂,站起身说:还是和杜志谦谈。他去党委书记张文房间说明了情况,张文指示镇政府的面包车今晚专门拉他们去黑山村。面包车司机张一诺正在二楼玩扑克,开始有几个女的围观,你一句我一句还很热闹。几个女的陆续走了,张一诺兴致大减,却愁找不出离去的理由,手机一响,是党委书记的,他抽身旋风似的来到楼下。
    全镇37个行政村,唯有黑山村的通村路是土路,而且这条土路很长,约十五公里。驶上土路,也就进入了越来越陡的山坡地带。黑山犹如一道屏障隔了天的另一半去。张一诺放慢了车速,车上下颠簸,老李呼呼地打起盹了,这是他包抓黑山村最大的收获。康宏顺车灯光望去,一个坑接一个坑,坑坑相连,从天空一片片地砸下来。去杜志谦家的路张一诺很熟,几拐几转地,车停在沟边,一字摆开住五、六户人家。门口两棵大杏树,是杜志谦家。张一诺在门口大喊几声杜书记。杜志谦在门里应了,门开了,两眼窑洞,一眼亮着蜡灯,老伴已躺下,脚底中央是白的尿盆,尿骚味很浓,杜志谦嘿嘿一笑,将尿盆端出去,回来,满屋子找杯子给他们倒水,康宏拦挡了,拉杜志谦出来,坐面包车里。
    康宏问:选举咋办?杜志谦笑说:你说咋办?康宏不悦了,说:能按我说的来?杜志谦收住笑说:能。老李插嘴说:今年一定要选出村委会。杜志谦说,能。康宏说:不说了,你睡,我们明天拉开工作。杜志谦下了车,张一诺发着车,车上雪白的光柱扫除夜的墨黑,一片狗吠声从四周涌来,康宏笑骂:狗比人多。老李说:这是黑山村的特点。
    往回走车飞一样快,转眼已到政府门口,大门紧闭着,老李下车,将大门推得大开。车飞一样驶进院内,停在楼下。二楼一间房的灯光很亮,张一诺笑嘻嘻地上楼去了。老李走近康宏,康宏说:明天片上的人全上黑山村。
    第二天,康宏率全片六个人三辆摩托车在太阳刚露头的时候,来到杜志谦家门口,杜志谦端着尿盆往出走,老李骂:屎尿多得很。杜志谦走到沟边,哗的一声,将尿倒入沟里,一笑说:水火无情啊!他们在门口等杜志谦出来,一同来到村学校。
    这所学校是全村最耀目的建筑了,两座三间大瓦房,一座是教堂,一座是教师宿办地。瓦房的后面左手是两间专砌的厕所,右手是一间的厨房,中间零星几棵果树,学校曾书生朗朗地,慢慢地学生愈来愈少。去年教育组按照县教育局的通知,撤了学校的师资力量,合并于镇中心学校了。全镇类似的不下十个村。但黑山村留了一个教师吴虎生,近六十岁了,本村二组人,他留下来的原因是学校还有三名学生,两男一女,一二三年级不等,这三名学生是姐弟关系,父亲两年前在省外私人煤矿挖煤时,煤窑顶一块大煤块坠下,砸在腰部,瘫痪了,黑白睡在炕上呻吟。母亲一天经管丈夫都忙不过来,照顾三个孩子已成空想。外出打工的便将孩子带出去了,在村的每天用机动三轮车接送。看着三个孩子就要辍学了,孩子妈哭着找孩子的伯父,伯父是县文化局的局长,经常与教育局局长在一个建筑商家打麻将。伯父提出问题了,大家一边打麻将一边想解决的办法。建筑商脑袋灵活,说出一桌人同声叫好的办法,是否有一个老教师,家离黑山村近,本村有的话就更好了。让其留在黑山村学校,带上这三个娃。伯父说:三个娃只要有人管教就行了。教育局长给镇教育专干一说,教育专干立即想到了吴虎生。吴虎生几十年教书生涯落下吊儿郎当的名声,只是字写得漂亮,指望他在别村的完小或中心校任教,是会落空的,他会常请病假。教育专干征求吴虎生的意见,吴虎生欣然应允了。吴虎生搬到校长住的办公室去,校长的办公室是一般教师的两倍,里面摆三张桌子,一个学生一张课桌,他半躺在炕上,谆谆教诲三个娃念书了。
    康宏一行人在校内站定,听见一阵阵的呼噜声,杜志谦说:虎生这东西有睡着了。大步走近吴老师的办公室,三个娃在一张课桌上相互瞅着,吴虎生窝在炕角睡着,他是从靠的被子上滑落至炕角的,杜志谦骂骂咧咧地过去,猛击吴虎生的大腿,吴虎生醒了,见是村支书,猛坐起来,双手抹取两腮的唾沫水,杜志谦说,康镇长来了。我们这里称呼当官的,都省去副字,这表示对副职的尊敬,久而久之,成惯例了,失去了尊敬的意味,完全是一种称呼了。吴虎生积极跟随杜志谦来到外面,在上下口袋摸索想找出烟来,他明知口袋里没有,但动作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吴虎生在任教之外,在杜志谦的鼓动下,充当了村上多层角色,他也喜欢这些角色,如文书、会计等,有时还当起计划生育专干来了,杜志谦的手下活生生就吴虎生这么一个人物。杜志谦曾有一名会计,中年人,姓文,很精干,但五年前出去打工了,那时村会计还没有工资,再说那么点工作不够去镇政府办公事来回的油钱,还要摊上大量的时间,杜志谦时常感恩村上有吴虎生这样的人物,要不,大字不识几个的他早卧在犁沟不动了,他任何事情能往前将就,唯有写个啥算个啥两眼顿时墨黑了。其实,他心中有本帐的,村上唯一的收入是退耕还林的承包款,大部分的地亩划分给群众,属于集体的承包给县林业站的工作人员了,当初,对政策不了解,林业站工作人员到山上来,跑来跑去满山看了一天,以每亩五元承包去一千多亩,承包期二十年,一年一付。现在他明白了,但也来不及了,他也懒得去想别的,日子一天天过啊!
    康宏不愿面对杜志谦,杜志谦有个特性,爱跪,尤其讲话时,第一次将康宏吓得跳起来,老李习惯了,说不上两句话,老李想,该跪了,杜志谦嗵地跪在地上,笑嘻嘻地说东说西,对选举的程序,杜志谦如数家珍。搞了几届了,是瓜子都记住了,杜志谦笑说,康宏和老李把希望寄托吴虎生身上,不停地给他打气,吴虎生说:放心,我会的,一切行进得很顺昌,不论谁来到黑山村,都希望一两个小时做完事离开,镇政府所有人都知道,黑山村没有给任何人管饭的先例,一起工作到饭时,杜志谦慢缓缓走了,他走到谁家,随便吃些什么,有慢缓缓回到人们中间,康宏也急着回去赶饭点,饭点过了,他得掏腰包给片员管待,副职难哪!
    成立选委会,公布选民,推举候选人,按时按期地完成,选举这天了,康宏带全片人员天刚亮赶到黑山村,张文特意派张一诺的面包车任凭康宏调遣。山区的气息充满了凉意,快到学校门口了,凉意里有一丝丝的寒,黑山上的松柏愈显得青绿了。会场设在教师宿办室前,有学生时每早在这里升国旗,旗杆还端直耸在万年青中间,靠近吴虎生办公室是一个高台,校长当年在这里给师生训话,做主席台最好不过了,吴虎生正往主席团搬桌子,康宏走在前面,紧跟的是带墨镜的老李,老李后是高低有致的片员了,张一诺最后一位,他一边走一边给腰间挂车钥匙。杜书记呢?康宏上了主席台问。吴虎生上下口袋摸烟,康宏递支烟过去,吴虎生接住,上下口袋摸火柴,老李上去打着火机,吴虎生抽口烟,说,事情麻烦了。咋了?康宏紧张起来,吴虎生又抽了口烟说,两个候选人都出事了,老李接住话说,出事跟选他没有关系,吴虎生微微一笑,说,这事一出,恐没人投他俩任何一个人的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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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 2016-4-6 09:24:26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作者。期待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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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 2016-5-11 15:5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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