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位乡村退休教师,一辈子为人师表,学生弟子众多,在我们方圆几十里的乡镇里,甚至在县里,知道父亲大名的不多,但知道父亲是老师的不少。 爷爷过世早,奶奶守着父亲和十多岁的叔父,过着清贫艰难的日子,父亲在辍学的叔父和奶奶供养下,读完了初中,又自修了师专文凭,成了家中顶梁柱。 奶奶临终前曾拉着父亲的手,叮嘱要父亲照顾好叔父一家,父亲对叔父照顾是一辈子的,对我的几个堂弟、堂妹关照有加,视为己出,如今他们都有了出息。父亲常自慰是他没有辜负奶奶期望,撑起了这个家。 小时候,村里饮水困难,吃的是窖水,村里好多孩子都得地方病,父亲为我们在邻村租地盖房,送我们换“水”吃,弟弟更是被送到十多里以外有机井水吃的外婆家上学。 父亲养育我从童年、到少年,到长大成人,又送我考学奔前程,但我知道,父亲守的是寂寞、是孤独。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父亲的一点一滴像过电影一样浮上我的脑海。小时候,父亲曾为我不顾路途遥远,带我去县城观看那时候我痴迷的电影《卖花姑娘》;带我逛农村集市为我买一碗羊肉泡馍解解嘴馋;雷雨过后为找不懂事的我跑便家乡沟沟岔岔;在八十年代为我考学购买补脑汁和葡萄糖补充营养;父亲为我……如今面对年迈的父亲,我能做是给父亲换一台彩电、购买一部手机、订一份报刊;教会父亲上网;买一件舒服的衣服,做一顿可口饭菜;带父亲到我工作城市住住。但父亲还是愿常住在老家乡下,现在觉得多陪父亲聊聊天,拉拉家常才是我最大愿望。 父亲一生除了教书育人,唯一让他痴迷的就是流行西北地区的传统戏曲《秦腔》。提起戏曲,父亲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看戏,退休后每天定时定点,打开电视,那悠扬委婉地戏曲使父亲忘记一切,喜怒哀乐全洋溢在戏曲之中。父亲说起戏曲段子、戏曲名字、戏曲名家如数家珍,偶尔还能“吼”几声。我常惭愧自己不懂戏曲,年少时也不能陪父亲认真地看一场他陶醉的戏曲名段。随着年龄增长,自己也脱离了浮躁,渐渐读懂了父亲,父亲一生钟爱戏曲,享受欢乐、分辨哲理,只有心静才能悟出戏中的“道”。 父亲一生酷爱读书,关心国家时事。我常常回到老家去,必须小住几晚,倾听父亲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叨,与父亲一起分享时代变革的巨大感受。如今近八十岁的父亲仍紧紧追逐着新时代的脉搏,他不时就中国梦深刻涵义与我探讨、与我交流。 父亲一生勤劳,老家烧炕、做饭用的柴禾一捆一捆的,全是父亲从附近山上背下来的,有时,我望着我那堆满柴禾的农家小院,仿佛看到父亲就是那山里砍柴的樵夫。小时候家里穷,我经常随父亲上山砍柴,对这些经历我记忆一生,也受用一生,每当我工作遇到困难,就想起小时候的砍柴,一切都不在话下。 退休后父亲过上了悠然的乡村田园生活。在老家院落里种起了小菜园,豇豆、黄瓜、茄子、西红柿十多品种;月季、牡丹、菊花二十多样;桃树、杏树、核桃树七、八多株。他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纯天然的农家绿色健康食品,自产的蔬菜、果品,父亲自己吃、我们兄弟带、不少还送给邻居们。 父亲为人正直,在村里家门是长辈,在邻居面前也是有威望的老者。有时候他们有解不开的矛盾和纠纷,总要请出父亲,父亲总能耐心细致一一化解。有时我担心父亲年纪大了,不想让他多管“闲事”,可父亲总说这那里是闲事,是正事,我只好作罢。 父亲是一个沉默的人,他承受孤独和寂寞,把生活中困难装在心中,他永远对子女报喜不报忧。父亲从不对我讲他的困难,怕分散和影响我的工作,父亲患慢性病二十多年,与疾病做了艰苦地斗争。这几年,父亲自己有病住院两次,都不告诉我们。母亲患病也是父亲全力照顾。父亲当老师,年轻时母亲管家,父亲从不做饭。退休后为照顾病中的母亲,父亲学会了擀面条、蒸米饭、使用电磁灶、洗衣机等。父亲还总从他那微薄收入中挤出钱接济我们兄弟两人,关照两个孙子上学。 朱自清散文《背影》,我曾读过多遍,面对一天天苍老的父亲,我想那不正是我的父亲吗?父亲坚强、坚守的背影是我事业奋斗的源泉,是我生活和工作的依靠。我时常听着《父亲》这首歌,心情激动,泪流满面;我时常看着《时间都到哪里去了》这段视频,思绪万千,久久不能释怀。山一样伟岸坚强沉默的父亲,粗犷豪放又细心入微的父亲,你是我一生永远的牵挂。 如果父亲是山,我便是山中那郁郁葱葱的小草,攀附在山的脊背上,汲取爱的营养; 如果父亲是山,我便是山上清脆鸣叫的小鸟,投入山的怀抱,筑巢引凤,生生不息; 如果父亲是山,我便是山下那无数的矿山工厂和那密织交错的隧道,山的无私付出和伤痕,换来我的健康发展和成长,我知道我是山的儿子。 父爱如山。雄伟挺拔,踏实稳健。父亲养我长大,我陪父亲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