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雪儿 于 2016-5-11 02:03 编辑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仰望星光闪烁的苍穹，想起另一世界的爷爷，那星光是爷爷深邃关切的眼么？一定是爷爷还惦念着您尘世上的孙儿。爷爷已离开我们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了，我常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我有四个叔叔、两个姑姑，在那个艰苦的年月要养活这么一大家人是多么不易。那时只有几亩薄田，一年下来粮食根本不够吃。在我的记忆中爷爷一年四季都没闲过。忙完地里的活 ，为了贴补家用，爷爷就去山里挖药，记得那时，常有人拿着不知名的草药 来问爷爷。山里的草药很多爷爷都认识，所以爷爷一年四季都有挖不完的药。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生活都很拮据，爷爷便带上我去山上挖药，来换取来年的学费。爷爷教我认药 ，到山上爷爷发现药材，平坦一些的地方总留给我，他去陡峭的地方。爷爷说这大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今年挖过了，明年又会长出来，每次爷爷都会把挖过的坑填上，说这样有利于残存的根系生长发芽。那次我挖了半袋子药，兴奋不已、年幼的我首次用自己的劳动证明了自己，其实那都是爷爷的功劳。爷爷对山里的地形了如子掌，渴了，那里有泉水，都在爷爷的心里。爷爷告诉我秦岭山里到处都是宝，早些年他下山的时候被树枝绊了一下，爬起来一看，眼前一堆猪粪一样的东西被他踢了出来，爷爷说那是秦岭浅山上稀有的猪苓。那一窝猪苓装了半袋子，在当时换了好几袋粮食，帮一大家人度过了青黄不接的年月。爷爷说猪苓挖过的地方几年之后又会长出来。后来，不知被那个贪心的遇见，把那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那块地方再没有长出来猪苓。爷爷的故事让我渐对神秘的秦岭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期待有朝一日幸运之神降临，一脚踢也能出个宝贝。
有天早上，我们准备出发，爷爷看了看天说今天要下雨，要不明天再去。我看天晴空万里，没一丝云 。说那会下雨。爷爷指着东方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看那天边的彩霞。”那时的我刚有些收获，一心想着凭自己的双手攒够学费，信心十足。那还听这些。爷爷见拗不过我 ，只好说今天就去近一些的地方。中午时分，我见艳阳高照，不停的往山上爬，越走越远。爷爷不停的招呼我别跑得远了，爷爷见我往上爬，不放心只有跟上。就在我挖的正起劲的时候，一阵风袭来，天空转瞬间乌云密布。爷爷招呼我赶紧下山，要下雨了。我一看天、也慌了，赶忙下山。没走多远，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爷爷告诉我不要慌张，注意安全。不远处有个小山洞可以避雨，等我们到山洞的时候，早已成了落汤鸡。那是两块巨石之间的一个狭小空隙，仅有两人的地方。爷爷告诉我下雨天要选择地势较高的地方避雨，不要在山谷逗留，尤其着夏季的暴雨，以防山洪暴发。山风袭来冷得我瑟瑟发抖，我背靠着爷爷，感觉着他那温暖的体温。爷爷给我讲药的故事，不知不觉间雨停了，我把裤子挽得老高，挑着那一点点收获如战败的士兵，随爷爷下山。结果到家里，才发觉下雨时匆忙下山忘记了装馒头的旧书包，我挖药时自作聪明，把碍手碍脚的口袋挂在了树杈上，结果雨来了，匆忙之际那还记得起自己的口粮。爷爷说没事，只要在树上挂着，野兽也够不着。第二天去的时候，我远远就看见挂在树上的馍袋子，就是馍被雨水泡的发涨。那年，我用自己的双手挣够了学费。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每年暑假我都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山挖药，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学的时候学费和生活用品都有了。我给伙伴们讲爷爷一脚踢出宝贝的故事，那时候我们都期待自己能和山中的宝贝不期而遇，这也极大的鼓舞了我们的士气。
我最爱的就是山里果实累累的秋天。记忆中的这个季节，漫山遍野火红与果实点缀着迷人的山涧。任何一处不起眼的生命都会绽放出一抹亮色，孕育出爱的果实。五味子一串串挂在藤蔓之间，粉里透红，晶莹如玛瑙；葡萄一嘟噜一嘟噜珍珠一般。还有一种果实，家乡人称之为张瓜，可能因成熟之后张开的缘故吧。张瓜藤蔓顺着树木的枝干竭力向上，把果实挂于天际，勾起人的食欲。要吃上它，却要费上一番周折。成熟的张瓜裂开了嘴，皮浅黄、形似橄榄，果肉白而裹挟着微红、味道甘甜。我常站于树下望瓜兴叹，最终在爷爷的协助下爬树、摇晃，一个个张瓜便成了我的胃中之物。我时常摘些不知名的野果，结果爷爷呵斥我不要乱吃，有些果子看似鲜艳靓丽，却含有毒性，食用可毙命。听爷爷这么一说，吓得我再也不敢乱摘了。爷爷说那也是一味中草药，用好了又能治病。有一次，我的腿被树枝划破了，鲜血直流，痛得我坐在地上直喊。爷爷从草丛里拔起一把叶子，放入口中嚼烂，敷在伤口处。爷爷说那可止血止痛，过了一会儿，果真不痛了，爷爷说这些都是大山的馈赠。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自从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和爷爷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爷爷在岁月的流逝中日益苍老，曾经体壮力强的身板变得瘦小，身躯弯成了时光轮回的一轮残月。
我从少年已为人父。爷爷已八十高龄，依旧一有时间就去挖药 ，只是不会去爬高沿低了。这一习惯，好似成了他一生永恒的事业。正因为爷爷不辍的劳作，历经艰苦年月过来的爷爷，饮食一直都是粗茶淡饭，身体依然十分的硬朗。就在爷爷去世前一年，依旧天亮起床，去田间地头寻找他的草药，为这事父亲不知阻挡过多少次，怕他出门磕着、绊着。但这又怎能改变爷爷一生劳作的习惯呢。
那年冬天，我回去看爷爷，爷爷没有在家，听父亲说爷爷最近一直爱去山下的小溪边，我便找过去了。远远就看见爷爷弓着那有些僵硬的腰，在泥土刨着什么，我急忙跑过去，搀起爷爷。时值初冬，爷爷那双树皮一般粗糙的手沾满了泥土，我心疼地搀起爷爷，让他回去，爷爷用手指了指地上，我才发现地上一个小坑，边上散落着几株带着泥土的花蕾，我明白了。爷爷告诉我那是冬花，顾名思义冬季在泥土里孕育花蕾，来年开春叶子才破土而出，喜欢潮湿的地方，常生长在溪边，河畔。这种药全凭经验，在今年已枯萎的叶子里辨认，还要掌握好采挖的时间。我帮爷爷刨出那些一支支稚嫩的花蕾。爷爷看着出土的花蕾，眯着有些浑浊的眼笑了，笑的是那样的开心、幸福。这寒冬里的花不就是爷爷么？历经严寒、风霜雨雪，饱尝生活的酸甜苦辣，当春天来临的时候，爷爷却老了。
母亲的去世给年迈的爷爷巨大地打击。那些日子里，爷爷坐在大门前的门墩上，目光呆滞了许多，看着来来往往帮忙的人，大伙都说爷爷老糊涂了，肯定不知道母亲出事，还坐在那里等母亲叫他吃饭。以前都是爷爷回来了，常坐在那里，饭好了母亲会去叫他。都说爷爷把福丢了。以前，母亲会把爷爷四季的衣物准备得妥妥贴贴，让爷爷的穿戴都非常干净、暖和。只有我明白，爷爷心里是清醒的。我从爷爷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悲伤。没过多久，爷爷的双耳也失聪了，和他说话要大声些才能听见。他依旧吃饭的时候坐在那里，在等母亲去叫他。其实爷爷心里明白，只是爷爷习惯于那份孝和爱。
第二年秋，当漫山野菊盛开的时候，爷爷安详的走了，爷爷的墓地在村外的山坡上，周围开满了金黄的山菊花。那里曾经留下他一生的足迹，爷爷爱大山，那里有他朝夕相伴的花草。那里也成了爷爷最后的归宿之地。与那些花儿、草儿为邻，与大山为伴。
爷爷虽离我们而去，但爷爷一生那勤劳节俭、任劳任怨的品格时刻留在我的心中、鞭策激励着我 。让我永远去怀念他，激励我的人生。
【作者简介】穆枫，陕西蓝田人。自由职业，喜欢阅读，热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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