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误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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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631 | 回复7 | 2016-5-11 10:40: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蓦然回首 于 2016-5-12 16:54 编辑

         都说我们这一代人命途多舛:吃过草,咽过糠;上过山,下过乡;当过兵,扛过枪;文化革命当闯将,计划生育正赶上;试身改革和开放,想生二胎过了趟。在羡慕和嫉妒育龄女人可以生二胎时,想起十多年前为了回避怀上二胎所受的折磨,就有一肚子的酸水向外倒。
   这是20世纪最后的几天,这是大半年时间内我第4次走进这所医院妇科病房。
   由于另外一个“我”对我的误诊,我不得不呆在“我”所在的医院妇产科第三病室里过着炼狱式的生活。我的精神和肉体曾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之所以说另外一个“我”,是因为给我诊断的医生刘主任,和我同姓同名——我们都叫刘淑贞。据说,在这座百十来万人口的中等城市里,叫刘淑贞者就有12人之多。奇怪的是,两个叫刘淑贞的人怎么就偏偏遇在了一起?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她是医生,我是患者。
   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到这座本城规模最大,医疗设施最先进的医院来看妇科。
   “19号,刘淑贞,进来吧!”妇科大夫大声喊我名字,但接着又听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叫了这样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不对吗?她的自言自语反倒让我犯起了嘀咕。
  我抬头朝妇科门诊室——也就是那扇传出喊我名字的门里走去,在门扇上方的值班专家告示栏,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刘淑贞。我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原来喊我名字的人和我叫了同样的名字。她是这扇门里的的主人,是妇科副主任。
  “谁是刘淑贞?你吗?躺那儿去!”刘主任撩起自己白大褂的衣摆,指着刚刚检查完的那个正在提裤子的女子身后的床对我说。
  “现在吗?”我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刘主任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一句:“哪你说什么时候?”
   “主任,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还没问我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那不是废话吗!到这儿来还能看口腔和耳朵吗?”
   “那你(我把‘您’变成了‘你’)也应该先问一下我的症状啊!”
  “边检查边问不行吗?你躺着就不会回答问题了吗?”刘主任说这话时朝我的脸上盯了足足有8秒钟,仿佛要看看我这个刘淑贞和她这个刘淑贞谁更恨些。
  我无言以对,只好赶紧脱了裤子躺上床让她摆布。
她将先前的一双塑料手套抹了扔进垃圾篓,换了一双塑料手套戴在手上。
  “怎么不舒服?”她左手两个指头弹了一下,右手从器械盘中抓起一把镊子,在我膝盖上“嘣嘣嘣”地敲了三下,“腿分开点,再分开些!”
  “流血,经常血流不止!”我回答。
  “能说详细些吗?”她追问。
  “例假常常呈不规则地出现,差不多20多天就要来一次,有时甚至10多天就要来一次,而且一来就长达七、八天。”
  “嗯,性生活频繁吗?”
  “那儿还敢?他一靠近我就晕,他只好每晚穿着长裤子背对我睡了。想看看他的脸,掰都掰不动,还过什么生活呢!”
  “功能性流血!”刘主任肯定地说。
  “要打针吃药吗?”
  “取环,把环取掉就好了!”
  “取了环,万一……?”
  “万一什么?干这种事情是不能有万一的!一定要干,就一定要使用安全套的!”
  “噢!那什么时候取环?”我问了一句。
  刘主任还是那么非常简短地表述:“现在就取!”
  我说:“主任,我没带‘取环证’,行吗?”
  “行!”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我是为了响应党的号召,计划生育了的!”
  “没有人让你再生啊!”
  “私自取环不是违犯计划生育吗?”
  “我是私自吗?”
  “不是你,是我!”我嗫嚅地说。
  “别担心,给你取环是我不是你!我是医生,你有病,给你治病是我的职责!”
   接下来,她喊了一声护士名字。进来一位十八九岁,模样俊俏的姑娘,姑娘端来了医用盘,里边放着镊子、剪刀等器械和碘酒、药棉、纱布药用品。
   “上厕所不?”她问。
   环顾四周,我没有看见其他人。
   “问你呢?”
   “噢,我不!”
   “要上现在就去,难受着呢!一会儿可不能上!”
   “不用!”我固执地回答。
   她再没有说什么,开始了工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那难以启齿的地方,镊子在我身体里面拨来拨去,就像专心思考的学生转动手里的钢笔,无心而随意。见我躺得不老实,总喜欢抬头看她。她就说:“眼睛闭住,想点别的什么!——都嵌到肉里面去了。过会儿可能还要做个小手术!”
    一听说要做手术,我浑身打了个颤。向她提出“我想上厕所”。
   她发觉了我的情绪变化,就说:“没那么可怕,现在不能上了!来,先局麻!”
    她拿过两支麻醉剂,敲掉瓶头。又拿过静脉注射器,吸进麻醉液。她手起针进,我感到下体一阵刺痛……
   我又问:“现在能上厕所吗?”
   她瞪了我一眼说:“不能!”
   我只好躺着。过了一会儿,我反倒没有了上厕所的欲望。我看见她拿着剪刀和镊子,在我的下身像剪布一样,只听卡嚓卡嚓地裁剪。   
     都说女人十七十八一朵花,二十七八笑哈哈,三十七八硬扎扎,四十七八满地爬。这一年,我40挂零了。虽然过了如花似玉的年龄,但自我感觉风韵犹存。想到前几年,第一个孩子刚刚断了奶,街道妇女主任就找上门,动员咱结扎。三天一回,两天一趟。后来甚至搬来了街办书记,好说歹说,软硬兼施,还是没能说服我们两口。最终双方达成妥协:我即刻上环,防患于未然。躺在手术床上,按刘主任说的,我在想着自己。只听“铛”的一声,金属撞击瓷盘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递给我一沓卫生纸说:“先躺几分钟,一会儿没事了自己垫好!”
   她出门洗手去了。趁这工夫,我赶紧下床整衣。
   她洗完手,还是那张教具脸,毫无表情变化地说:“记住,一月不要同房,以后同房让你男人一定要戴套。”
   我浑身轻松,回答干脆:“知道了!”
   取掉避孕环以后,例假果然慢慢调顺了,来的时间也基本固定了下来。此后的几个月我们便一直舒舒服服地生活着,想做时,就小心翼翼地按照刘主任的要求办。这段时间,我的心情真是出奇的好。孩子不在家时,我就在客厅里蹦,在卧室里蹦,在丈夫面前蹦着骚情。丈夫被我逗得也心花怒放。百密难免一疏。有一晚,等孩子睡熟以后,我在丈夫的背上吹了两口气,又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两口,咬得很重,把他咬疼了。他翻过身掀起我的下颌问:
   “咋了,咋了?你想干啥?”   
   我说:“好长时间没有那个了,我要那个!”
   他问:“敢吗?”
   我说:“敢!”
   他说:“那就干!”
   那一夜,我们像疯了一样,从来没有干得那么痛快。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他有节奏地唱歌,看到他有节奏的行动。我腾云驾雾,我游走太空。
   可是,岂料想,一夜像疯狗,几年苦和愁。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九年九月下旬,我的例假突然中止,我怀疑是怀孕了。十月初,我第2次走进医院,进行妇科检查。在住院部,巧的是,我又遇到了“我”。
   听了我的简述。她问:“没有戴套吧?”
   我如实回答,有一晚忘了。
   她瞪了我一眼。先对我进行了常规检查,初步结论没有早孕现象,接着她给我开了一张尿样化验单,并说,如果尿样是阳性,那就有可能怀孕,你再来一下,如果尿样呈阴性,那就说明没有怀孕,你就不用来了。
  我即刻跑进厕所收集了尿样进行化验,化验单上明确无误地写着“阴”。我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便兴高采烈地去给她汇报检验结果。
   这一回,她有点不耐烦了:“不是告诉你了吗,阴性就说明你没有怀孕,你还来干什么?”
   我问她能肯定吗?
    她不屑一顾地说:“肯定!”
   得到她肯定地回答以后,我放心地回了家。但此后的近两个月时间,我的例假仍旧一直没有来。我感到纳闷,第3次到医院检查,还是这个“我”。我便对她絮叨了我的担心。这一回她没有检查。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更年期,更年期啊!”她给我开了一些调整经期的黄体胴说,“回去按医嘱吃药!”
   回家后,我按“我”的嘱咐吃药。结果仍然没有见调整出一丝红色。

   那两天,突然感到肚子里有一疙瘩,我意识到事情不对。2000年12月的最后一天,一个旧的世纪将要结束的这天上午,我第4次到这所医院妇科门诊做了切片和B超等检查,结果结论是怀孕已4个月。
   这个“我”,这个她,这个刘主任问我:“是要还是引?”
   我说:“我倒是想要啊!多么想要!我丈夫弟兄一人,我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我们一直想再有一个,哪怕再要一个女子都行,可我能要吗?我敢要吗?”
   这个“我”,这个她,这个刘淑贞主任,似乎忘记了我是谁,对一位她自己3次检查过的同姓同名的人没了一点印象。
   她反倒问我:“那你为什么不早采取措施呢?”
   我说:“请你看看你自己写的病历!”我把病历递给她,她随便翻了两页,将病历扔到桌子上说,“那你自己决定吧!”
   在这样“残酷”的事实面前,我没有选择。当即做出住院引产的决定。
   当天下午,我便住进了医院的第三病房。我丈夫找人说情,经过一系列紧张地检查,消炎。第2日下午3点做了穿刺。第3日下午,我感到了肚子疼。第4日凌晨3点进了待产房,按医生的说法,一会儿时间就没事了,可是没想到,这一躺上待产床就是15个多小时,直到第4日下午6点,可怜的命不该成人的胎儿才艰难地离开了我的身体。15个多小时,我肚子疼得一阵阵冷汗直冒,为了减轻痛苦,我咬着牙在床上翻来倒去,始终没有吭声。想到不愿离开娘体的胎儿顽强地在我肚子里搏斗,想到由于大人的不负责任,而让一个即将孕育成功的生命做出牺牲,我的心也像揪碎了,我感到非常地悲痛。
   当崭新的世纪开始后的一大旱,我向医生说要出院,在挂了两瓶点滴后,已是中午12点了,我一拔掉针头,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离开了这个让我几乎愤怒的地方。“一身轻”躺在家里的我,总觉得有一口恶气没有出。我恨这个“我”,我不知道她是医术不精,还是技术有误?她的误诊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痛苦,给我套了一只沉重的精神枷锁,将我牢牢地捆绑了多年。直到现在,我还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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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董怀禄,笔名小河水;新浪博客昵称:长安亦君;QQ昵称:细水长流。陕西礼泉人。早年任教于家乡陕西礼泉一所中学,1985年招聘到湖北十堰。先后在市十一中、市三中、市一中任教,担任过教务主任、政教主任、教学副校长、校办主任、党办主任、校史办主任,现任某校副县级专职工会主席。中学高级教师,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1996年,先后入选《中国中学骨干教师辞典》和《中国当代专家大辞典》。中国新文学学会会员,作协十堰分会会员,湖北省、十堰市教育学会会员,曾任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年轻时喜好写作,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曾担任《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教育部指定中学生读物)一书副主编,参与过《教子有方》等12本书籍的编写。有多篇教育教学论文在《中国教育报》、《学习月刊》、《湖北教育》、《湖北党建》《语文学习》等报刊发表。
2016年4月,“精短小说”杂志推出董怀禄26万字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咸阳日报》(4月12日)和咸阳电视台进行了报道,《新看点网》等多家网站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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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怀禄 | 2016-5-11 19:59:3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徐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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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清风 | 2016-5-12 08:01: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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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个人认证 | 2016-5-12 10:48:3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佩服董老师,以第一人称写了这么精彩的有关女人的事,写得如此详细真切,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要不是看过你的个人介绍,真以为你是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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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 2016-5-12 17: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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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苍茫 | 2016-5-14 19:56: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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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苍茫 | 2016-5-14 19: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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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怀禄 | 2016-5-17 22: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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