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石散人
春天,真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溪水,漫过堤岸,鱼儿跃出水面,泥土松软潮湿;春风,轻拂大地,小草吐露着绿意,树木抽出了嫩芽。不久,啾啾的鸟鸣,哞哞的牛声,唤醒了田园和山林。杏花、桃花、李花……,各种花,赶趟儿似的,竞相开放。这时,蜜蜂来了,蝴蝶来了,放风筝的小孩来了,红红绿绿的赏花人也来了。沉寂的山野,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到处是是春潮涌动,到处是姹紫嫣红,此时,春天,真真切切地,就站在了我的面前。然而,我还在寻找,我还在期待,那一串串、一树树,金灿灿、银晃晃的花朵的出现,她就是金银花,我的挚爱。
谷雨时节,春风送暖,“几枝新叶萧萧竹,数笔横皴淡淡山”, 她,真的会挑时机,也很会选背景,我的金银花终于登台亮相了,山坡上,丛林中,到处都是她的倩影。你看,她起初是擎起粉粉的鹅黄的花茎,像刚出生的婴儿,娇嫩可爱;继而伸展腰身,像妙龄少女,露出银白的吹弹可破的肌肤,晶莹透明;最后披上了金黄的纱衣,在微风中曼妙地舞蹈,浑身散发着成熟少妇的气息。我驻足在她的面前,静静地欣赏她的姿容;俯下身去,美美地吮吸着她的芳香。“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我的心里,漾着丝丝的暖。
这种暖意,源自于我那荒寒的童年记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搞大集体,人民公社化运动如火如荼。我的父母早出晚归,辛勤劳作,到了岁末,也只能从生成队换回一点口粮和几十块钱。到了春上,就要到姑父家借粮食,否则,就得闹饥荒了。平时,我们吃的是红薯丝和饭,能吃上一顿白米饭,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简直是最大的奢望。年少的我,很懂事,为了让父母出早工,多挣些工分,我就在家里烧火做饭,照看弟弟。放学回来,我还会去拔猪草、牵牛、挑水,主动去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尽量减轻父母的负担。虽说,春天的我,会面临饥饿,但那时的我,也有快乐。骑在牛背上玩耍,在草地上与蝴蝶追逐,在树下谛听清脆的鸟鸣,在小溪边摸鱼钓虾,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真还有些浪漫的情调,也许这是我骨子里的东西。
然而,最令我难以忘怀的,还是去家乡后山上摘金银花了。“人间最美四月天”,在我看来,金银花是我四月的最美。清晨,我挎着小竹篮,沐着跳跃的阳光,沿着芳草掩映的小径,来到了后山。山不算高,植被却很丰茂,到处是藤蔓和树木。抬眼望去,绿色肆意地铺陈着,绿得醉人。偶尔,可见一两朵红花,从藏身的绿叶后探出头来,像喝醉酒的人的脸。在红绿绘就的世界中,点缀着一丛丛、一树树金银色的花朵,极像无数的金铃铛,在暖暖的的春风中,摇曳出一串串闪闪烁烁的笑声。
这就是金银花,我挚爱的花!我顾不得荆棘和杂草的阻隔,迫不及待地奔向她。我喜滋滋地采摘着,竹篮里的金银花,挤挤挨挨,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小竹篮就装满了,我欢天喜地地跑回家,把它们一股脑倒在了地上,先是翻拣干净,然后用清水漂洗,晾干,再用竹匾晾晒。几天后,我就将晒干了的金银花,用袋子装好,拿到镇上的药店去卖。记得那时,晒干的金银花是七角钱一斤,我一次居然可以卖到将近一块钱。一块钱,在那时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我,这个出生于贫穷的家庭的孩子,那简直就是一笔巨款。拿到钱后,我兴奋不已,心里盘算着它:买几颗糖犒劳一下自己,再买一支圆珠笔,我要好好读书,剩下的就给父母吧,可以贴补家用。看着金灿灿、黄澄澄的金银花,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自豪。
光阴流转,岁月荏苒,如今的我,已两鬓染霜,对金银花,也有了更深的情感。我现在才知道,金银花又叫忍冬,她能忍受严冬的煎熬,在风雪中坚强地蛰伏,她不畏贫瘠,不怕干旱,一旦春风吹来,她便经脉舒展,粉褐色的枝桠,向着太阳的方向,努力地生长,生长。当谷雨清风,轻拂她的面颊,她便绽开了笑脸,笑成了一朵朵金黄色的花,在暖阳下,妩媚地摇曳。此时,整个家乡的山野,就显得辉煌而贵气。我想,我的乡邻,我的父母,甚至于我,不就是这金银花吗?现在,我的家乡换了新颜,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村中泥泞的小路铺上了水泥,小轿车出出进进,到处是一派繁荣富庶的景象。乡亲们的脸上,也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如今,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在我的眼中:绿色,流淌在枝头;金色,涌动在枝间。绿,给我宁静;金,送我辉煌。我就像这金银花,怀揣着希望,正向着太阳,向着远方,阔步前行。
(作者简介:鱼石散人,本名:刘新生,江西省安福县泰山学校,中学高级教师,吉安市作协 会员。教学之余,笔耕不辍,陆续在地市级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诗歌数十篇,2015年获中外散文大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