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母亲的节日。很早就想给我的母亲写点东西,一直以来不敢动笔。总觉得自己苍白无力的文字和拙劣的文笔,写不好自己对母亲的敬意,怕亵渎了母子间深深的亲情。
今晚,略有闲暇,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忙碌的身影和蹒跚前行的步子,心里浮出丝丝愧疚,莫名的感伤涌现胸腔,压抑得我不能自已,心生写下此文的想法。
母亲是关中地区,最普通的乡下女人。一年四季的更迭,体现到她身上,就是换换四件常穿的,不同季节的衣裳。她的生活极尽简朴。一辈子遵守“勤俭持家”的生活理念,无论家里有多难,生活有多艰辛,这样的生活理念从未改变。不是在家里收拾碗筷,就是在地里侍弄庄稼。一年四季总见到她忙碌的身影,唯一能歇下来的就是下雨天,即就是下雨天她的手里总是忙个不停。地里活做不成,就做一些下雨天能做的活;不是在忙着摘小豆,就是剥包谷;实在没事了,才想起女人的本职工作——缝缝补补。总之一句话:闲不下。
岁月留给她的只有满头白发,苍老的容颜,佝偻的腰腿,绽开口子弯曲的手指。她用这双手,在四季交替的田地里劳作、刨食。从土地中获取劳动的果实,将自己的辛劳、汗水无私地献给这个家和自己的子女。
在我小时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家里最忙碌的那个人。天还麻麻明的时候,她就跟着父亲下地去了。不是割麦子就是收黄豆,不是扳玉米,就是刨土豆。微明之前的风儿,无数次拂过她的面颊和衣襟;草叶上的露珠儿,打湿过她的裤管和脚踝。每一次,她都匆匆忙忙,不曾顾及到,风儿和露珠儿记得她从这里走过,走出村子,走向田野……
他们走时,我和弟妹不知道(睡着了),他们回来我们也不知道(没醒来),直到母亲把饭做好,叫我们起床的时候,我们才揉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一骨碌爬起来。母亲过来,用她沾满草汁的手帮我和弟妹穿好衣服。懵懂的我,那会儿哪知母亲的辛劳、艰辛和不易?!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也慢慢懂事了,也知道父母的不易,就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当我帮母亲干完活,母亲就欣然地笑笑,严肃的父亲也露出久违的笑意。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很高兴,总是抢着干活——讨他们的欢心。等大一些的时候我能做的农活也多了起来,比如:割草、放羊、割麦、扬场……弟妹也在我的带领下,帮着父母干自己力所能及的活。母亲看到这,总是很欣慰地说:“娃都大咧!”严肃的父亲这时附和母亲地挤出一丝笑意。
人常说:“父母和孩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他们小的时候。”是啊,孩子长大了,他们也飞出窝儿自己“觅食”去了。我从十八岁当兵到部队,到退伍,再到西安上班,除了夏秋“两忙”、春节,一年到头来和母亲见面的次数都能数清。不是我不想回去,只是工作、生活太忙太累,所以只能把思念深深藏在心里和梦里。有时想得厉害就给母亲打个电话。电话通后还没等我说,她就抢问我最近咋样?我说完,最后她总是说:“照顾好自己和媳妇娃!”我总是很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有时自己心特烦的时候就想妈,就想回家。回去后她总是唠叨个没完,走时总给我“负重”不少。提着母亲让我拿的大兜小包,我的心和回时一样沉重!
三年前,母亲查出了淋巴癌。我接到父亲电话时,正在开车,手中的方向乱了,差一点撞向道沿上,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啪啦啪啦地打在握方向盘的手上。最后我和父亲商量:先瞒着母亲。那段时间是我和父亲及弟弟最难受的一段时间。
大前年过年时,母亲的脖颈上生出一个玻璃球般大的小疙瘩。怕花钱的母亲就向村人们打听土方子,用土豆片托在上面。弄了一段时间,不见有什么效果,我就对母亲说,不行咱们到西安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母亲嗔怪道:“这也不是啥大病,我们先不花那冤枉钱,我在咱们这先看看再说!”我也没再坚持下去。母亲在我们那儿看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见好转,这下我急了,对母亲说,必须来西安检查!我父亲陪着母亲,一起来到市中心医院检查。
那天,我正在开出租车。大约到早上九点时我给父亲打电话问查的咋样?父亲说还没出来,出来后给我打电话。挂完电话时我觉得心里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里老是放心不下。开车也不怎么集中。到了十一点钟,我开车到了赛格电脑城,正好有一人挡车到长安区去,人刚上车我的电话就响了。接听电话后传来了父亲失声的哭声:“娃!你……妈……!”我的心咯噔一下,忙问:“我妈咋了??”“咱家没福啊!”我更急了:“到底咱了?你快说啊?!”“你妈查出了癌症!!!”我的脑子里像电击一般,喉咙里像卡了鱼刺般——呼吸困难,不争气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师傅,你到底去不去,拉不拉?”“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要不您重拦辆车?!”“不拉就不拉,半天不说话!!”客人扔下这句话甩车门,愤愤而去……
我掉头正准备朝医院走。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舅舅的电话,我接听了电话。“飞,你妈的病一定不敢让她知道!你爸个好人,这会儿没了主意,你一定要撑住!!”“舅,我知道了,就算卖房我也给我妈治病(在我妈生病前,我在县城买了房)”我搭着哭腔对舅舅说。“还没到那一步,到了再说;现在不是提卖房的时候!你先安心开车,我给你爸打电话过去,做做他的工作。你先别急,等你下班后你爸妈就回去了,你回去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点头答应了。
下班后,我在租住的不见10平米的房子见到了父母。强装出平静的表情问:“爸妈,你们今天检查的咋样?”“不要紧,就是淋巴结,医生说吃点药就没事了(这是父亲给医生交代过的),明天我就和你爸回去!我说没什么事,你硬是让来西安看,家里还有一大摊子活呢!”母亲还在想着自己的活计,我的心里泛起苦涩的涟漪,从心里泛到喉咙里,酸酸的痛痛的。我强行压了下去,挤出一丝丝笑意说:“现在又没什么事,你不急着回去,要不你和我爸再到二院(唐都医院,家乡人习惯这样叫)里查查?”我同父亲使了个眼色。坐在一旁的父亲如梦方醒般地说:“娃说得对,我们再去二院看看,先把病认准。必定人家二院医疗技术各方面要好一些!”“我不去!有啥查的呢?!”“娃也是个好心,咱再听听专家的意见!”“妈……咱就去再看看吧!”“好好好!你们别烦我了,我去!”听到母亲答应去,我和父亲脸上都挤出了一丝丝笑意。我在心里默念:“但愿中心医院里查的不是癌症!……”我又对母亲说:“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吧!”“你去有啥用?你好好上你的班,有你爸去你就不用去了!”“我怕我爸忙不过来啊!”“能,我和你妈去就行了,到时给你打电话!”“那好吧!”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无奈地上班去了……
到了中午时分,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父亲忧郁、无助、伤感的声音:“在二院和中心医院检查的结果一样!”我的耳朵里传来了“震雷”般的噩讯,心里苦楚地哀嚎:“我妈还年轻,咋就得了这种病啊?!”还得安慰父亲:“爸,既然是这样了,你也不要太难过,我们共同面对吧!二院人咋说的?”“嗯,大夫让住院!”“那就住院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咋样挂的电话,只觉得自己心里揪心的疼,这种疼我只能默默地和父亲一起承担;还得避着母亲,唉!啥时是个头啊?!
第三天,我去医院送去一些钱。避过母亲,我对父亲说:“这种事情也瞒不了多久,过段时间告诉我妈吧!”“我就怕她接受不了?”“那也没办法,我妈会挺住的……!”我和父亲无奈地选择了把实情告诉母亲的办法,希望母亲能挺住,能配合治疗。
一个星期后,父亲当着母亲、我和妻子的面把事情告诉了她。母亲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只是老泪在眼圈里坚守着,屋子里沉默的空气代替了所有的伤痛、难过和郁闷。我看到母亲这样心里无比难受,我摇着母亲的手,哀求:“妈……您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你不要不要这样啊!你这样娃可咋办啊!……呜呜……呜呜……”“我不想拖累啊,波波(我弟弟)还没成家呢!我就想:‘多苦的日子,只要人勤勤,日子咋能过不好呢?’我这病咱就不看了!”“妈……”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怕你不想看,才到这时给你说,你这样教人咋办呢?……你怕啥!走到那一步不是还有我呢!”“妈……只要你安心看,我和我爸不管到啥时候也要给你看病!你娃还没成家呢!”母亲听了我和父亲的劝,也不再坚持了。
住进医院后,她积极配合治疗。不管化疗对她的副作用有多大,不管身体有多疼痛,她总是咬牙坚持着。化疗的副作用把母亲的头发“化”掉了大半,脸也浮肿了。每一次看到母亲,我的心像锥子一样锥的痛……
今年,已是母亲患病的第三个年头了。每年复查一次,每月打一次针。三年来,在母亲看病的事上,父亲基本上承担了大部分,我给他们的钱也有限,心里内疚不已。但是,看到母亲能够积极配合治疗,我的心里也好受一些。愿母亲早日康复,让儿子好好尽尽孝心!
作者简介:漠然,原名贺飞飞生于1984年5月12日。于2002年服役广西警卫局警卫队,2004年退役年至今在西安打工。文学爱好者,西部文学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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