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德文化征文 今生只要你活着 三叔是父亲的堂兄弟,排行老三,我们都惯称三叔。三叔一辈子搞教学研究工作,在全县中小学评讲课中无人能与之论比。工作期间,跑遍了全县中小学校,聆听指导一线教育工作者的讲课,而他对教学工作深透的见解在全县老一辈教师中也无人不晓。他对古汉语文字有很深的造诣,不仅能写碑文,庙宇文,而且写出的白话文音韵铿锵,情真意切。就这样一个“老学究”,务起农活来,也是个好把式。青壮年那会,全家人口众多,上有老,下有小,而且还有好几个姊妹兄弟一块生活,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生活贫穷而艰苦,都要靠他这个掌柜的去支撑。收种揭地样样在行,干活过日子那个狠劲连正经庄稼汉都比不上。三叔的妻子,我的三婶却是个文盲,两人常因为过日子意见不一、对事情处理的衡量尺度不同而发生争吵,就这样吵着吵着孩子们大了,姊妹们出嫁了,兄弟也成家了,日子渐好起来,大家庭也变小了。 日子一晃,三叔三婶都进入知天命的年龄,子女们也各自成家,两儿子在苏杭经商工作,收入也不菲,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农村普遍兴起盖房时,大儿子就在村里盖起了两层小洋楼,使得村民一致羡慕褒奖。叔父既有农家收入又有工资收入,在庄稼人看来,那叫活到油和面处,舒服极了。他们该享天伦之乐,过安逸生活的日子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到晚年各种不曾料想的疾病像魔鬼一样缠绕而来。一个秋收季节,三婶突然得了脑溢血住进医院,三叔先是在县医院陪护,再进市医院,一月多后,三婶病愈,但左腿左脚不再像之前自由运转,动作迟缓,做不了家务,一向精打细算内外忙碌性格要强的三婶就这样歇下来,只能房前屋后转悠。这时,三叔还在上班,单位家里两头跑。过了两年,三叔的母亲我的三奶得了脑血栓卧床不起,老人和弟弟一块生活,眼看病入膏肓,后事都准备好了,谁知阎王爷拒收三奶的命,一月后,三奶竟能进食了,后来能动作,搀扶着下床了。待三奶病渐好起来时,三婶的脑溢血又犯了,而且比第一次厉害,连医生都觉得治愈希望不大,两个儿子从苏杭赶回来,三婶就像个植物人没了知觉,儿子听从医生的建议也想放弃治疗,但三叔执拗着不肯。 他说人就凭一口气活着,你妈辛苦了半辈子,不能睁眼看着死呀,能治到啥程度就尽力而为。最终经过十几天的治疗,奇迹发生了,三婶有了感觉,而且脑子也清醒了。三个月后三婶出院,但不能言语,嘴角涎水流个不停,吃饭半天难以下咽,走路像刚学步的婴儿颤颤巍巍挪小步。家里只有三婶一人,没办法,三叔请假回家照顾,后来干脆提前办理退休手续。 三叔弟弟一家也因子女外出工作而相继离家打工,三叔干脆把母亲接到自家照顾。他说一个病人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还不如一齐照顾俩。 从此,三叔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刷锅料灶,洗衣打扫,而且要照顾出行困难的俩病人。这不像我们照顾一般的病人,三婶吃饭困难大,往往一顿饭吃一个钟头左右,流食性食物都难以下咽,只能把馒头泡在碗里,用勺子一口一口往进喂,进到嘴里的食物,翻转半天才能咽一下,有一半食物就从嘴里漏出来,往往胸前的衣服被食物沾湿一大片,桌上地下也洒了一堆,喂饭人等下一口进食等的都发瞌睡,有时咽不下就全吐出来,让喂食者看得发呕。相比之下三奶吃饭还能自理,给端一碗饭,放在桌边,她自己用筷子扒拉着就吃完了,桌边、地下也会洒一堆残饭。两个腿脚不便的病人,走路提防怕跌倒,大小便入厕要人帮忙,若不及时就会把裤子弄脏,起床睡觉还要帮着穿衣脱衣。期间找了几个保姆,但她们都只管家务,不管病人照料,末了都是保姆受不了病人的卫生,没人愿干。三叔只好自己一人承担起所有,为了方便照料两个病人,三叔在厨房里烧一大炕,三奶睡上炕,三婶睡下炕,他睡中间,夜间不断照顾俩病人起居。 三口人家,一个花甲之翁,伺候两个病残,撂在谁肩上都受不了,但三叔硬撑下来了。他放弃了和近邻打小麻将的爱好,整天不出门,围着病人机械的转,他的意识里只剩下病人,其他都无暇顾及。三婶病偶有小犯,他还远跑咸阳陪护治疗几个月。乡亲近邻都觉得一个大男人做饭伺候病人太艰难,同情三叔的遭遇,谁家做了凉皮面筋之类或是过节改善生活的饭,都给三叔送些,以接济三叔做饭的困难。 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三叔对三奶尽到了孝子难以尽的责任,对三婶不离不弃的治疗照顾。三婶第二次犯病后的八年时间,不能言语,只用手势,急了还赌气发脾气,三叔都和颜悦色的像对孩子样哄劝着,怕惹三婶生气又犯病。三婶虽然不能言语,但还是很节约,蒸馍怕放碱多了,炒菜怕油多放了,剩饭不准倒要留到下顿吃,这些生活细节都是三婶监督着三叔做。三叔蒸馍一般都是三婶要放碱,明明酵面很酸,三婶还要按她固定的量和碱,三叔不和三婶争执,等三婶把碱放进面后,三叔揉面时再偷偷的给面里加些碱,不这样的话,蒸出的馍成色不好也味酸难吃。三婶怕三叔浪费钱,总要把她和三奶的残疾补贴、养老金等都从三叔手里收回,比划着说要留给孙子将来娶媳妇,结果到她去逝时从柜底角里翻出近两万元,三叔对三婶这些不正常的行为都给以包容。为了方便给三奶洗澡,三叔请人在家里盖了洗澡间。一次三奶洗澡,三叔因胳膊风湿痛拉不动三奶,竟给穿不上衣服,着急之下打电话叫父亲过去帮忙才把三奶从洗澡间搀扶出来。过段时间,三叔托人从街上买回肉奶菜等营养补品,给她们改善生活。三叔的孝道、尽责受到村民的一致称赞,村委会颁给三叔一面“敬老模范家庭”奖牌。 亲邻怜悯三叔被病人长久的拖累,都盼病人快早离去,三奶因受不了自身长期行动的不便也盼阎王爷早点收她,以减轻儿子的负担。终于三奶寿终正寝,在八十八岁时归天而去,她去的同时,怕儿子劳累太久,在她去逝的十天后竟连三婶一块带走了。可她却不知,偌大的院子,空旷的高楼,形单影只的三叔突然间没了适应感,在三婶行将离世的那一刻,三叔拉着三婶的手悲痛的说,只要你活着,我再多伺候你。三婶冥冥中听了三叔的话,两行泪珠顺着紧闭的眼角滚落下来。 三叔和三婶虽然没有现代人所谓的爱情,日子从年轻时争吵过来,三叔也曾苦恼过和三婶因文化的差异自己的工作不被理解,但家庭责任、对亲人的义务让三叔尽其一生愿为之付出,只要亲人活着,就是对他的满足。 李培蕾,女,38岁。 甘肃省正宁县地方史志办公室 (县政府115室) 邮编745300 电话139093484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