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故事
仲春时节,春风吹醒了新一年的忙碌。有人忙着修剪还未剪完的果树,有人忙着拾果园的树枝,有人在拉猪粪,养猪场的纯猪粪熏得过往的人直捂鼻——那才是最好的有机肥!有人已开始给苹果树喷第一次药,今年农药店给苹果树供应的农药是辛菌胺醋酸盐加毒死蜱,防治各种虫害及腐烂病。给梨树喷的药是阿维毒死蜱、甲基硫菌灵加烯啶虫胺,也都是杀虫杀菌的。水管站不知哪一天把庄后公路与大渠交汇处的渠中垃圾全掏到渠岸上了,要放水浇地了,这些生活垃圾都是附近的少数村民倒的,他们很自私,只图自己方便,不考虑后果,连续多年了,每到放水时,水管站就雇人把它掏上岸,掏上岸的垃圾却严重影响了蹦蹦车去村北胡同地里的道路。最怕的就是玻璃渣烂铁钉,会扎轮胎的。今年村上设立了垃圾清理员,水渠里已没有新垃圾产生。茹歌家最近要给胡同的苹果园打药,她下午用铁锨把那些垃圾往一边推,侍弄了好大工夫。
傍晚,忙碌了一下午的人们陆续收工回家,有人坐在门外抽烟,有人沏一杯浓茶坐在门外的马扎凳上,他们谈论谁家的樱桃花繁,谁家的苹果没花,当下葡萄园最要紧的活是什么。茹歌去蘑果家联系去县城新世纪饭店打工的事去了。前几天阿雷媳妇从县城回来卖梨,她家去年收获的酥梨一直没有客商,前几天才卖。她说有一家新世纪饭店招人,主要任务是帮厨备菜什么的,包吃包住一月一千八,谁想去她可以帮着报名,她人熟。蘑果第一个要去,茹歌也说通了丈夫小刚,去打工,跟蘑果是个伴,也互相有个照料。
每月一千八,不算多,但一年也有两万多。尽管村上发展樱桃、桃、葡萄的人去年盈利了不少,但不少果农一年到头水果卖不了两万元的。茹歌家有九亩地,二十多年前栽的苹果树因腐烂前几年就挖了,栽的红富士苹果、酥梨幼树一大半未进入盛果期,每年买化肥浇地的投资就三千多元,去年的红富士苹果每斤价钱两毛多,赔大了。人家阿雷会吹锁啦,三天两头“鼓事”(为丧事作吹鼓手),出一次门就一个对时,二百元,还高桌子底板头酒席连连,还有几包烟,副食什么的。阿雷媳妇在县城一家宾馆做饭多年了,儿子也被安排在一家企业,现在已是中层了,他家的果园作务很一般,但日子明显宽裕。
去年茹歌就想让小刚去邻村一家农家乐——杨家山景区打工,一月五千多,那个农家乐修建在山上,山头上有数百个店铺,山坳里还有钓鱼处,生意越来越好,但小刚丢不下家里的果园,说九亩地的劳动量,还要使用旋耕机等机械,一个妇女拿不下来。去年两毛钱的苹果价,改变了不少人的思维。小刚坚决支持茹歌去打工,他一个精壮劳力在家支撑总比茹歌在家好些。
其实茹歌和小刚多年一直努力过日子,剪树、施肥、锄地、打药、疏花、疏果、套袋、样样不落人后。原先人们认为儿子大学毕业就算把娃供成了,但这几年压力却越来越大,虽然两个儿子大学毕业,都在国企工作,订婚、娶媳妇、买房,这些都需要给孩子一些帮助才行。
过了几天,当小刚一人开着蹦蹦车去胡同果园打药时,茹歌和蘑果手提了一些生活用品,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又过了几天,茹歌打回了电话,说她在新世纪饭店一切都好,老板的妻子叫王燕妮,王家桥的女子嫁给了西瓦村,前两年进城经营饭店,生意好。王燕妮跟她在一个高中读过书,她告诉茹歌,她家饭店下一步想在杨家山景区开一个分店,人手还是不够,茹歌就推荐了小刚,王燕妮答应了。
月光洒在玻璃窗上,窗外的柿子树还未长出叶子,只有树枝映在窗上,隐约听到邻家电视里的秦腔清唱声。小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都去打工,家里的九亩地种还是不种?自己年龄也越来越大了,种地的苦,只有农民最清楚,时常为浇二亩地,熬一个通宵,一家浇毕另一家浇,没轮到的人就得巡渠,水泡了就得挽起裤子下水堵,没有一身好力气,休想堵住。后半夜冷的不行,就在地边寻些柴禾,点起火堆,柴着完了,更觉着冷。今年的苹果就那个价,反正九亩地迟早有一天自己要不种的,或者说是不能种的,不如现在就转包出去吧。但包给谁?谁愿意承包?自家那九亩地还有个弊端,就是块数太多,有十三块,都是“蛋蛋”地,当年生产队分地等级太多,加之自己娶媳妇添孩子陆续分地造成的,这也肯定叫后续承包者大跌眼镜的。
小刚决定,一旦杨家山那个分店一开,自己还是要去,至于土地问题,走着瞧吧。
作于2016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