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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太太失眠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寒心茹苦带大的两个儿子闹分家。更没想到的是她最最偏爱的大儿子要房产不要自己。她的心像刀扎了似的疼。 “也许是报应”，她想。 当年为了不和瘫婆婆一起生活，为了现在这院桩基（可以修建门面房，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搞到手的），她撺掇死鬼男人去和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妈妈闹，他们常常互相对骂、甚至扭打到一起。那时的她很强悍，因为她知道这个桩基的位置好：开旅社、商店、饭馆都行，可以说是坐地生钱。她的婆婆再怎么讲道理，甚至哭着求她别闹了，她都没让步，等分家结果出来了，她高高兴兴地筹备盖房子时，村里人带给她噩耗：死鬼男人路过弟弟家门口被弟弟一砖头拍死了。这一下子炸了锅了：弟弟跑了，婆婆受不了打击很快就过世了，她和弟媳妇都成了寡妇带娃了。 她们俩就在仇恨的比拼中拉扯着孩子，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她和泪而眠，多少个白天，她强撑着盖房，做生意，种地，给孩子做饭。那时的她简直就是台永动机，她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母老虎，谁敢欺负她孤儿寡母的，她就去骂得他们不得安生。 她始终有个念头：不能把日子过得不如弟媳。所以除非动不了了，她绝不会停下来，那时她唯一的安慰就是一双儿子。有人劝三十出头的她找个人分担下，她不是没动过心思，但是她不能让外人分了她辛苦争来的房产。 她的两个孩子很听话，从来都没在她面前哭过、闹过、从没给她惹过事。尤其是老大，机灵、会说话、有眼色，给她端茶倒水，给她捶背挠背，给她端洗脚水，还能偶尔帮收钱，干家务，给她汇报关于弟媳的动向（那是她既想听又不便和人议论的事），对于弟弟也是疼爱照顾。老二从小爱学习，老师常常夸奖他是个读书的苗子，将来准保是大学生，这些都是她的动力，也是她的盼望，她常常在不眠之夜告诉死鬼男人：等着看吧，我们的孩子一定给咱们争气，一定给你报仇，一定不会闹分家！ 如今，孙子都上小学了，按理她都该享福了，可是儿子们却闹分家了。家不能分，分了就散了，她这么多年的苦就白受了，她给孩子们说着自己的血泪史，孩子们很厌烦；她给孩子们说着报父仇，打官司让警方通缉杀父凶手，孩子们冷漠地说：你祸害了自己的幸福，还想让我们不安生。没人愿意坐下来听她说话，连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都成了她的奢望，她不明白这一切怎么啦！ 孩子们闹分家，就是拿刀子捅她的心，她怕分家以后，她又要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房子，冷冰冰的水泥。那些年，尽管她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但她心是热的，她有盼头，她的儿子们很争气，一个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一个是志愿兵，他们拿回的奖状她都贴在死鬼男人的相片前。她终于扬眉吐气了，她说话声更高了，气更足了，她可以和每一个让她不舒服的人吵架，她把生意扩大，她雇人，她学新生事物，她怕啥，她是那么的有底气。 在她心里最宠老大，去部队服役十几年，她求人给儿子说媳妇，娶亲，后来又照顾孙子。她不让媳妇干家务，她想让媳妇和孙子在人前光鲜，好让儿子安心服役。别人都说她偏心，可她心里高兴，有媳妇孙子在跟前，自己更有心劲。再说，老二两口子大学毕业后都有体面的工作，互相能照顾，离娘家又近，她基本都不用操他们一家的心。谁知道日思夜想盼回转业的老大却着了魔似的闹分家，闹起来真是六亲不认，颜面丧尽，可以在长辈，亲友面前下跪，可以自己搧自己耳巴子，可以痛哭流涕，可以黑说白道，可以出尔反尔…… 没人愿意参与和见证她儿子们分家场面，老大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来几个有头有脸的邻里街坊，却常常闹得不欢而散。俩儿子争着要门面房，争着算母亲这几年挣得钱，抢着说自己给家里的贡献，唯独没有提过母亲的辛苦。她气得吐唾沫、骂、打、甚至以死威胁，可是孩子们非常冷漠，除了闹分家回来外，从不进她的家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据村里人说，弟媳的两个孩子靠自己的能力在外闯荡，很有出息了，可自己的两个孩子却成了家里横，她固执一念，家不能分，钱和房都是自己挣的，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们想明白了求自己，愿意承诺照顾自己的时候再说。 分家的闹剧不断地上演，儿子们闹，她也闹，就是不能让他们得逞，昨天，当老大夫妻又寻死觅活大闹分家现场时，8岁孙子的一句话让全场震惊了：杀了二爸全家和奶奶，爸爸妈妈就不吵架了！ 白老太太失眠了，这是她无数个失眠之夜最冷，最无助的一夜，然而也是最清醒的一夜，她给老头上了柱香，看着香一点点燃成烟，慢慢盘旋、上升、飘散，她仿佛看到老头子那张年轻的脸，分明听到他的叹息，从他的身后飘来一句回声一样的苍老声音：放下吧！放下吧！ 一个主意在她的心头渐渐明晰起来…… 作者简介：南小玲，女，蓝田县城关中学语文教师。 电话：15091860898 家庭住址：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文化路信合小区 邮编：71050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