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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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程贤富 于 2016-7-1 13:3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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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乡路上
  我行走在回乡路上。
  说起来寒酸,一辈子生活工作在本乡,在游子眼里,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故乡,但于我而言,似乎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山村,才是我的故乡。
  脚下的公路,是解放后云阳县修建的第一条公路。这条路,是一条英雄的路,也是一条充满鲜血的路。1958年筑这条路时,工程指挥部的干部和民工,合住在路边一座木楼里,其总负责人是一位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红军。为了方便筑路工人,开山炸石的黑火药,用围席围着,堆放在底楼堂屋里。有人提醒老红军说,黑火药见明火就炸,这样堆放着不安全。老红军回答说:“日本和美国的飞机大炮我都没怕过,难道还怕这黑面面吗?”一天夜里,估计有民工起来抽夜烟,误将烟灰掉在黑火药上了,整栋木楼连同数十位人,一瞬间便升了天。
  受这个故事影响,每当行走在这条路上时,我都会细心观察路边岩石上密密麻麻的炮眼痕迹。由于黑火药威力不大,这些炮眼必须打到一米多深,才能将坚硬的岩石炸碎。那深深的炮眼,是民工们用钢钎大锤,用辛勤的汗水一点点凿打出来的。
  在坝上读书时,就在这条道上,我每天一个来回,走过近十年。参加工作以后,也隔三岔五地走着。这条公路留给我的,多是苦涩的记忆。每天放学以后,刚上路时,还不觉得饿,同学之间或说或笑,或追逐打闹,尽情展现着少年儿童的天真烂漫。一旦翻过红石梁那个小山包,家乡的那片森林映入眼帘以后,顿时觉得肚子空了,心思全飞到家中的锅里去了。如果锅里留给我的是一碗大米饭,再加上几块大肥肉,那便是最理想的美食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越是心急越走不动,膝关节像生了锈,腿肚子像灌了铅。翻过红石梁继续向前,那片森林又隐匿在重山之中了,只剩下牛背似的山脊时隐时现。等森林再次现身时,家就真的在眼前了。看到家,最先关注的是厨房顶上的烟囱,有没有往外冒烟。如果在冒烟,希望便大大的。如果没冒烟,希望就渺茫了。此时,十有八九,父母都不在家,下地挣工分去了。屋内空无一人,木门紧闭,没有上锁,门板用一根板凳从里向外顶着,为的是挡一挡偷吃的野狗,或鸡鸭之类。掀开门,把板凳踢在一边,先摸摸灶台,再摸摸锅盖。灶台和锅盖都是冷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继续打开碗柜,里面什么也没有,紧接着充满怨气地大喊一声“妈!”。母亲在附近的地里答应。闻声跑去,即便是生苦瓜,也要摘几根塞进嘴里……
  常言道:谁不说俺家乡好!可是,家乡的贫穷和饥饿,多少年来,一直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让我羞于提起她,让我时时刻刻都想远离她。近年来,也许是年老的缘故吧,我却一反常态,对家乡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依恋。郭沫若在写《地球,我的母亲》这部诗集时,写到动情处,曾光着身子躺在地球母亲的怀抱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也许是想附庸风雅吧,我最近也好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赤身跣足地围绕着家乡的土地转上几圈。有时更是异想天开地欲将家乡的天当被,地当床,开开心心地睡上一觉。这种情愫,让我今天又一次行走在回乡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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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桂家山林
  老家对面那片蓊郁的松林,有好几百亩吧,它是我心灵的寄托,我曾在梦中,无数次梦见它的尊容。今天,阳光灿烂,长风在天,虽然隔得很远,但我能想象出大风掠过树梢之时,一定有一阵接一阵的尖利哨音。森林像绿色的海涛一起一伏,那就是文人笔下美轮美奂的松涛。那一派绿波,在长风下温柔地起伏,又温柔地消失在无边的山梁。
  远看这座山,像一头巨大的牛,正在低头饮水。那片森林就是牛头上的鬃毛,它脚下的小溪弯弯曲曲的,便是牛饮水时荡起的圈圈涟漪,因而人们形象地称它为牛脑壳山。但家乡人更爱叫它桂家山林,是由于解放以前,这片森林的产权属于山脚的桂家,其山名一直沿用至今。
  《烈火金刚》这部电视剧的序幕,拍摄的即是这片山林的夜景。在国民党统治末期,这片森林曾是地下党员的避风港。地下党人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活动据点,一是这里距县城较远,相对比较隐避。可又距长江较近,容易传递信息。二是山脚就是彭咏梧外婆的家,方便地下党人来来去去。更为重要的是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只要朝森林里一钻,特务们就只能望山兴叹了。
  为了躲避国民党的追杀,为了谋划革命事宜,大名鼎鼎的彭咏梧(又名彭庆邦,《红岩》里的彭松涛),常常在外婆家中逗留。江姐、刘孟亢和赵唯等革命志士,也先后以探亲、卖粮和乞讨等形式,隐蔽在这片山林里,从事革命活动。
  彭咏梧在奉节县青莲乡举事之前,也与江姐一道来过这里。江姐就是在这里听到彭咏梧牺牲的消息之后,才含泪离开的。据老婆婆们回忆,江姐在这里避难时,曾教她们溜秧歌,还经常向他们宣传革命道理,说共产党是为人民谋福利的,只要共产党得了天下,老百姓就会过上好日子。
  解放后,常听桂家人讲彭庆邦和江姐的故事。每当提起彭庆邦,提起江姐,他们就笑得跟雕塑似的合不拢嘴。家乡人也无不因此而感到自豪。摆完这个故事,老人们往往还会感慨一番,说假若彭咏梧不牺牲,解放后起码也要当个省委书记。试想,全国也就三十多个省委书记,那可是多大的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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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号桥
  老家董家坝,一条小溪南北穿过,将村子分为东西两部分。逢中一座石拱桥,又将村子东西相连。附近四五个村的人到政府去办事,此桥是必经之地。它是建国后云阳县修建的第一座石拱桥。从老家到长江边的这条公路,一共建有三座石拱桥,这是第一座,故名一号桥。
  建石拱桥的地方,原是一座小山梁。明朝末年董氏兄弟来到这里,见小溪成S形从村中穿过。哥俩商议,搬掉这座山梁,让河水直直地从村边流过,便可将零散的田地,连成一个宽阔的农田坝子。说干就干,哥俩买来钢钎大锤,开工了。传说这座小山梁是有灵气的,哥俩一锄挖下去,那土里冒出的不是泉水,而是殷红的鲜血。白天,他们挖走的土石,晚上又悄无声息地还原了。后来,他们请来巫师作了法事,并杀了许多鸡和狗,用鸡血狗血泼撒在工地上,让这座小山梁失去了灵性,然后才完成了这古老的改河造地工程。董氏兄弟开垦出来的这个坝子,有好几十亩地,旱涝保收,因此人们就将这个坝子命名为董家坝。溪边那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黄林树,便是董氏兄弟当初植下的。
  1958年,由于在故乡发现了储量丰富的煤,国家在这里开办了一个大型煤厂。为了厂区的人不涉河渡水,厂领导便在董氏兄弟挖断的山梁处,建了一座石拱桥。
  董氏兄弟对家乡的贡献,无疑是巨大的,但也颇有微词。乡人说,他们破坏了家乡的风水,所以彭咏梧才没成气候。被挖断的山梁处,在建桥以前还有红褐色的泉水——当地人称为“锈水”——从石缝中流出,风水先生说那是挖断的龙脉还在淌血。如今,被挖断的龙脉又用石拱桥连接上了,那红褐色的泉水才停止流淌。人们说,家乡的风水又接上地气了,董家坝又会出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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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黄林树
  桥头那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黄林树,传说是董氏兄弟为了纪念改河造地工程而栽植的。它像一座高高的宝塔矗立在西桥头,今天,它已成了董家坝的重要标志。黄林树质地细密,生长极为缓慢,要长到这般粗,恐怕得好几百年吧。这个口口相传的史实,是真实可信的。
  这棵树,虽然无人给它披红挂彩,也无人给它烧香礼拜,但它在故乡人的心目中却是一棵神树。每年春天发芽的时候,老人们就会细心观察,先长出嫩叶的是树的上部还是中部。如果上部先长出嫩叶,老人们就会说,今年高山收成好。如果底部先长出嫩叶,他们就会说今年低山收成好。还有,这棵树的哪一方如果突然被大风吹断一枝小桠,老人们就会说,今年那个方向不利索,极有可能要死人。文革初期,树的顶部被大风吹断碗粗一枝桠,那一年附近煤厂的人闹派性,互相残杀,果然死了好多人。
  这些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其实也用不着去较真,因为它客观地起到了保护大树的作用。就算村里再横的人,也不敢折它身上一枝小桠。
  这棵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差点被腰斩。那时候,大队开了个土法榨油的加工厂,准备将这棵树砍去制作榨油设备。正当大队磨刀霍霍的时候,县林业局来了电话,说这是风景古树,不许砍。可能村里有人听说了大队的砍树计划后,便悄悄向林业局打了小报告。尽管那时候连肚子也吃不饱,人们也没心思观赏风景,但他们有一个朴素的美学观点,说这棵树砍了村子就得变个样。这可是真的!假若村里没有这棵树了,整个村子好象就失去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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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高烟囱
  故乡在大跃进期间,可谓风云一时。村里的田地,全建了厂房和炼焦炉。村里人都去厂里当了工人,有的挖煤,有的运煤,有的种菜。据老人们说,那时村里没有昆虫和蚊子,山上没有草和树,它们全被炼焦炉上冒出的硫磺烟子,熏死了。在煤厂鼎盛时期,那热火朝天的场面,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问村里老人,他们就会绘声绘色地,给你讲述这样一个细节:来村里航拍的飞机,差点撞在河边柚子上了。航拍,这个今天已经十分普通的拍摄手段,在1958年可是闻所未闻的。那时候,煤厂工人也多到无法计数。每当老人成堆时,他们就会争得面红耳赤。有的说三千多;有的说四千多;有的说,究竟有好多,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只晓得,村里所有厕所,头天挑空了,第二天又堆得冒尖。
  为了解决照明问题,厂里还建了火力发电厂,从前黑灯瞎火的小山村,从此成了不夜城。周边没见过电灯的老百姓,步行上百里来这里看稀奇的,络绎不绝。让村里人感受最直观的,除了电灯之外,还有电厂锅炉冒出的蒸汽,每隔十分钟便能蒸熟一甑子饭。
  发电厂的烟囱,一直还矗立村东山麓。烟囱的正面和背面,用白石灰制作的两幅标语,至今仍完好如初:“共产主义万丈光芒”,“劳动创造世界,人类征服自然”。这带着强烈时代色彩的烟囱,今天成了故乡的又一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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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烟囱底部向西望去,便能看到煤厂的厂部。煤厂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由于煤炭资源枯竭而倒闭。从前密密麻麻的厂房,现在只剩这一栋了。今天,它成了镇敬老院的厨房。这栋象征着最高权力和荣誉的房子,在我幼时的记忆里,它是那么高大,那么威严,今天却显得又低矮,又陈旧。厂部的大门上方,也有一条白石灰制作的巨型标语:“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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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鲜花与晚霞
  走进村庄,只见从前的地里,都长满了碗口粗的树。树林当中,偶尔有一小块菜地,四周都围着铁丝。铁丝外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野猪脚印,和猪嘴拱过的痕迹。在这萧瑟的深秋,我家的老屋门前,开满了黄灿灿的山菊花,厨房门上,还爬满不知名的藤蔓。环顾四周,村里所有房前屋后,也开满山菊花。远远看去,黄灿灿的,像一片片油菜花簇拥着一栋栋房屋。要不是家家大门上都挂着锈迹斑斑的大铁锁,我真怀疑自己,误入了神仙居住的禁地。有的大门敞开着,以为有人居住呢,走进去一看,空空如也,徒有四壁。曾经居住着一百多人的自然村,今天不足十人了,乡亲们聚集在小商店前,见我来了,都热情地让座,都纷纷慨叹着村中的冷清。三个玩纸牌的男人,分别属于三个自然村,可见其他村更加冷清。女人们在闲聊,我也加入闲聊的队伍感叹说,社会管理真是一门大学问。以前大家全身心地在土里刨食,漫山遍野都种上庄稼,一有空闲就割草肥田,却吃不饱穿不暖。而今在家种田的寥寥无几,人们一有空闲就打麻将,跳坝坝舞,却吃不完穿不尽。我的这个发言,引起老乡们一阵唏嘘。
  离开闲聊的人群,漫步在熟悉的村巷,漫步在熟悉的土路。我头上的阳光,曾经照耀过衣衫褴褛的古人;我嘴里呼吸的空气,先辈们也曾经呼吸过;我脚下的土地,也留有他们的足迹。他们一代代就像山上的树叶,秋风一来就落到地上,零落成泥,再变成肥料滋养着下一代。但凡被这片土地滋养过的,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是住在村里还是在外谋生,是姓张还是姓李,一种无形的牵挂,早已将他们连成一体。

   厨房门前的藤蔓.jpg
     
      我一边发千古之幽思,一边踱向村中石拱桥。站在桥上,我看见小溪里似乎有自己童年的身影。下到小溪,我想老夫聊发少年狂,去深潭里戏戏水。刚把手伸进水里,却发现溪水被什么东西染红了。我吃惊地抬起头,只见血色的余晖将天地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太阳正在鲜艳的红霞中沉没。镀红的山坡上,立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小男孩。霞光将小男孩也染得浑身火红,他头上那高高的小白帽,恍如球迷手里升腾着火苗的小红旗。在这只有留守老人的荒郊野地,意外见到一个小男孩,真让我喜出望外,我神情专一地关注着他。他踩着燃红的野草,无声无息地走向发出红光的方向。长风从夕阳沉没的天际一丝丝卷来,小男孩身上的火苗闪动着,时明时暗地变幻着色彩。
  我走上溪岸,家乡一刹那间忽然变陌生了。从前那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小山村,那个五村通衢热闹非凡的小山村,陡然不见了,被一个流光溢彩长满鲜花的小山村取代了。我紧紧地环顾四周,无意间发现桂家山林也变成了一片正在蔓延的火海。
  那红霞裹着烧红的空气,流进了我五脏六腑。我的五内好象也开始剧烈燃烧,最后在高温下,融成了一腔激情奔突的岩浆。它即将冲出躯壳,喷洒在养育过我的土地上。
  我再次走上石拱桥,远远看去,河水红红的,宛若小溪上游爆发了火山,那熔岩正顺着小溪流淌。一条七色彩虹,从桥下的水塘一直延伸到暮霭沉沉的天边。这是生我养我的人间小山村么?这是今生今世的我么?我瞪大眼睛,发疯地盯着家乡的一切,生怕它一转眼就消失了。
  太阳像个涂满鸡血的铜锣滚下山坡去了,醒悟过来的我摸出手机却为时已晚,顿时一股莫名的恨意涌上我心头,我恨自己没有及时拍下这美好的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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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程贤富,男,现年56岁,重庆云阳一山区学校教师。2013年10月开始写作,2015年1月加入地方作家协会。现已在地方刊物及网络刊物上,发表文章近百篇。其作品文字质朴,感情充沛,乡土气息浓郁,深受读者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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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仲祥 | 2016-7-1 13:55:13 | 显示全部楼层
 说起来寒酸,一辈子生活工作在本乡,在游子眼里,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故乡,但于我而言,似乎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山村,才是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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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泊看人生,挥手谱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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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鹰 | 2016-7-1 17:35: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管家乡穷还是富,总归是自己生养自己的土地最亲,最好!欣赏情感朴实的篇章!问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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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有生的价值,死有死的价值。用灵魂抒写文字,用文字雕刻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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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北雁 | 2016-7-1 19: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行走在回乡路上。
  说起来寒酸,一辈子生活工作在本乡,在游子眼里,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故乡,但于我而言,似乎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山村,才是我的故乡。
  脚下的公路,是解放后云阳县修建的第一条公路。这条路,是一条英雄的路,也是一条充满鲜血的路。1958年筑这条路时,工程指挥部的干部和民工,合住在路边一座木楼里,其总负责人是一位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红军。为了方便筑路工人,开山炸石的黑火药,用围席围着,堆放在底楼堂屋里。有人提醒老红军说,黑火药见明火就炸,这样堆放着不安全。老红军回答说:“日本和美国的飞机大炮我都没怕过,难道还怕这黑面面吗?”一天夜里,估计有民工起来抽夜烟,误将烟灰掉在黑火药上了,整栋木楼连同数十位人,一瞬间便升了天。
  受这个故事影响,每当行走在这条路上时,我都会细心观察路边岩石上密密麻麻的炮眼痕迹。由于黑火药威力不大,这些炮眼必须打到一米多深,才能将坚硬的岩石炸碎。那深深的炮眼,是民工们用钢钎大锤,用辛勤的汗水一点点凿打出来的。
  在坝上读书时,就在这条道上,我每天一个来回,走过近十年。参加工作以后,也隔三岔五地走着。这条公路留给我的,多是苦涩的记忆。每天放学以后,刚上路时,还不觉得饿,同学之间或说或笑,或追逐打闹,尽情展现着少年儿童的天真烂漫。一旦翻过红石梁那个小山包,家乡的那片森林映入眼帘以后,顿时觉得肚子空了,心思全飞到家中的锅里去了。如果锅里留给我的是一碗大米饭,再加上几块大肥肉,那便是最理想的美食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越是心急越走不动,膝关节像生了锈,腿肚子像灌了铅。翻过红石梁继续向前,那片森林又隐匿在重山之中了,只剩下牛背似的山脊时隐时现。等森林再次现身时,家就真的在眼前了。看到家,最先关注的是厨房顶上的烟囱,有没有往外冒烟。如果在冒烟,希望便大大的。如果没冒烟,希望就渺茫了。此时,十有八九,父母都不在家,下地挣工分去了。屋内空无一人,木门紧闭,没有上锁,门板用一根板凳从里向外顶着,为的是挡一挡偷吃的野狗,或鸡鸭之类。掀开门,把板凳踢在一边,先摸摸灶台,再摸摸锅盖。灶台和锅盖都是冷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继续打开碗柜,里面什么也没有,紧接着充满怨气地大喊一声“妈!”。母亲在附近的地里答应。闻声跑去,即便是生苦瓜,也要摘几根塞进嘴里……
  常言道:谁不说俺家乡好!可是,家乡的贫穷和饥饿,多少年来,一直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让我羞于提起她,让我时时刻刻都想远离她。近年来,也许是年老的缘故吧,我却一反常态,对家乡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依恋。郭沫若在写《地球,我的母亲》这部诗集时,写到动情处,曾光着身子躺在地球母亲的怀抱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也许是想附庸风雅吧,我最近也好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赤身跣足地围绕着家乡的土地转上几圈。有时更是异想天开地欲将家乡的天当被,地当床,开开心心地睡上一觉。这种情愫,让我今天又一次行走在回乡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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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北雁 | 2016-7-1 19:26:26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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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贤富 | 2016-7-5 09: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梁北雁 发表于 2016-7-1 19:26
精彩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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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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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贤富 | 2016-7-5 09:4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翔鹰 发表于 2016-7-1 17:35
不管家乡穷还是富,总归是自己生养自己的土地最亲,最好!欣赏情感朴实的篇章!问好您!

是的,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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