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尊让散文】走，打江水咧！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7-3 17:59:32

本帖最后由层林尽染于 2016-7-3 20:02 编辑

      我始终认为关中农村“打江水”的叫法，要比“游泳”这种官称更形象，更生动。对一个游泳的人来说，下了水，一但不“打”江水了，不扑腾了，那只有一个结果，啥结果？你明白。

   小寺村西南面有一个水库，隶属二队，修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主要用于浇地。水库面积不大，椭圆型。南面用石块砌成直立的石坝，北面有一条漫道，直通库底。西面是羽园，东面隔着不宽的库堤就是小河。水库是男人的世界，小河是女人的乐园。这水库到底有多深，我不知道，反正那一年二队淘水库时，我曾站在库边向下看过一次，头晕的厉害，库底猫腰干活的人像一尾尾扭动着的魚。

   直到如今我的记忆里都有一个悬案，比我大三四岁的老五老吹牛说，他能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捞一把沙子石块上来。我确实见他扎过，见他手里攥着沙子上来。可我就是不信，认为他在捣鬼。我自认在伙伴们中打江水的水平绝对属一流，扎过成千上万次，三分之一也扎不到，巨大的浮力就阻碍着下不去。还有水压让人胸闷，耳膜难受。也曾抱着一块大石头增加重量和速度，可是那玩意太吓人，扎下去后“嗖嗖”直往下坠，连忙扔掉浮上来，然后给伙伴们说“没抱住，掉了。”

   在70后直到90后青少年的记忆里，(这不光是小寺村，还包括临近的几个村子。)关于夏天的话题，二队水库打江水绝对是最值得炫耀和回味的。

   我是大概小学四年级学会了打江水，至于怎么学会的，我还真说不上来个子丑寅卯。没有教练，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不过有一种东西也可以勉强算是教学工具了，那就是“水牛”。将裤子脱下来，两只裤腿扎紧，绝对要紧，用两个树枝在腰部撑成十字，然后同时提着裤腿“啪”一声拍在水面，一只水牛就出生了。不过这玩艺信誉度太差，慎用。常常你一爬上去，就听着细细地“嗞嗞”声传来。人还没动那，牛先蔫了。再说我们小时侯穷呀，穿的裤子常常钻风露肉的，能用于制做水牛的少之又少。初学是在小河里，某一个水稍深处，赤条条爬在水里，不停地手刨脚蹬。喝过几次水后，一种名叫“狗刨”的打江水姿势就学会了。

   我们这一茬七十年代的少年时光，可以用“放羊”这种形态来概括。父母忙着在生产队挣工分，学习没有任何负担，学不学没人督促。更没有什麽课外辅导，补习班，兴趣班，乱七八糟的压力。除过给猪羊割草，就是一个字“耍”。所以每到暑假的时候，二队水库天天娃们家爆满，远远望去一片白花花的小屁股。有在水里游的，有在水库堎上爬着晒太阳的，还有在草地上追着玩的。衣服统一脱在东面的草地上。最壮观的是在石摆上站成一排，或者几排，数三声后同时跳进水里。也有各种变着花样的入水动作，全是自创。那时侯的孩子玩的二，玩的野。

   也有安静的时候，那就是忽然听到有人喊“大人来了。”所有的小伙伴就齐刷刷地望着来路，一旦看清是谁家家长，就忙提醒“谁谁，你妈来了。”然后那人就失机慌忙爬上岸，揽起衣服就跑，穿是来不及了。如果上岸都来不及，只好躲在水里，母亲在岸边哄着：“在水库耍了一天了，饭都不知道吃，赶紧上来”。小伙伴一般统一回复都是：“你先回，我马上就回来。”然后母子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对峙着。伙伴们都明白这会不能上来，上来就是一顿胖揍，那多丢人。回家后是免不了的，好在我们小时候没那么矫情，皮实着那。对父母老师的打习以为常。不像现在孩子这么脆弱，不敢说不敢碰的。

   男人这种动物一旦群居，就不会安宁，就会有争端，有争强好胜，有架打。大概所有的雄性动物都有这特性吧。虽然那会我们充其量也就是个男孩，称不上男人，但是父辈的遗传改不了的。水库边的争胜，当然争的是水上功夫。不外乎比三种功夫：速度，耐力，憋气。不是我如今吹牛，比速度，耐力，在我们那一等里面，除过小旭跟老五，我还真谁都不怕，很少有能胜过我的。虽然动作不太规范，可大家都一样，一个水库里泡大的，没人知道自由泳，仰泳，蛙泳的标准是啥。反正不管啥姿势？赢了就是最佳姿势。耐力的比法就是绕着水库转，看谁游的圈数多。憋气的比拼就是潜水，可这玩艺很难评判，好多人一扎进水里就没了方向，你从东面冒上来，他从西面冒上来。还有些笨蛋潜了半天水，不过是画了一个圆，又回来了。这种比赛，常常无疾而终。

   烦人的事也有，比如你仰泳游的好好的，谁悄悄游到身边，然后奋力涌起一层层水波，这水波漫过你正在悠哉看着白云的面孔，灌进嘴里，呛得直咳嗽，那会淹死他的心都有。由于是玩不好发作，于是就记下了这“仇”。等他啥会快到岸边时，自己再从岸上猛跳下去，让巨大的水花淹没他。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没掌握好距离，两个人撞在一起。曾经就有小伙伴跳下水去，刚好碰到潜水回来的人头上，把小弟弟都碰肿了。忽然想到那时候的人真的好单纯，十二三岁的小孩了打江水都是光溜溜，你要穿裤头下，他们还会笑你“假怂”。像这种“冤冤相报”的游戏天天上演，时时发生。留下的就是快乐和笑声。

   那时候的二队水库是清澈干净的，充满活力。那时的我们是自由的，轻松的，勇敢的。

   打江水从春天就开始，几个耐不住的小伙伴一勾引，一烧烘，在某一个太阳还算明媚的日子里，跳进了水库。游过一阵后，冻得脸色铁青，嘴唇铁青，发抖着爬上来。爬在石摆上晒着，或者来回的奔跑，让自己热火起来。只要有人下，这序幕就算是拉开了。一直要持续到深秋。这期间白天，晚上，甚至下着小雨都有人在里面玩。

   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去过二队水库了，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打江水了。在游泳池里游泳总感觉没劲，不过瘾。那就是游泳，不是打江水。

      二队水库还在，不过水已经“死”了。跟他一同死去的还有小河，还有好几处“泉洞子”，好几条小溪。

作者简介：王尊让：陕西蓝田汤峪镇人，喜好文学，书法，旅游。作品散见于《蓝田文学》以及各大文学网站，平台。西部文学年度十佳会员。坚信没有虚伪的文字，只有虚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