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胜作品】还是要你（短篇小说）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9-12 17:38:04

还是要你（短篇小说）
朱华胜

　　我与他又吵一架。
　　昨天就告诉他，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暗示他与我一起度过良辰春宵，最好还送我礼物。
　　可是，当他听说翠翠的妈妈病重，需要送医院，竟然自告奋勇地去了。我很生气。我知道，翠翠瘦弱的身体无法把她的妈妈送到医院，也知道翠翠与他曾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一起嬉闹，一起在小区里游玩，有着很深的感情。他曾经告诉过我这一点，还说，但这不是爱情。
　　他拖着疲乏步子回来时，已经是夜里。我看见他了，我出不去，因为主人已经关了院门。
　　我与他在结婚纪念日这一天，就过得这么凄凉，明明在一起，却不能享受爱，只能相望。就像我的男主人，背着他老婆——我的女主人，打电话时说的，他的那个心肝，与他在一个单位，却不敢多来往。他们只有借出差之机来解思念之痛。
　　此时，我的他，在围栏外边，舌头伸得老长。我在围栏里面，委屈地望着他。我突然想哭。
　　月亮在树梢上静静地斜挂着，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高高的围栏上，爬满了茂密的爬墙虎，似乎在嘲笑我们。
　　我们望得见，摸不着。此情此景，借用男主人对他的心肝说的话，心肝啊，最痛苦的事就是明明最爱的你就在眼前，却有着海角天涯的距离！此话最贴切不过了。
　　我白了站在围栏外面的他一眼，伤心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心里已经骂开了，谁叫你打肿脸充胖子呢？
　　他不断地安慰我，还嬉皮笑脸地说，我站在这儿闻着你的味道也很幸福。
　　他叫星星亮，名字非常好听。到今天晚上，我与他结婚整七年，与我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结婚时间是一样的，只是他们在上半年，我们在下半年。不同的是，他们的爱情结晶只有一个。而我们的爱情结晶已经是二十三个了。我的孩子们，被女主人安排到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家工作了。
　　我的星星亮很英雄，我也很英雄。我的女主人自豪地叫我为英雄妈妈。
　　女主人很喜欢我，开心的时候，她说我比谁都可爱，她会让我爬到她的身上，用我湿湿的舌头舔她的下巴，每每这时，她就乐得哈哈大笑。
　　她一笑，我就把毛茸茸的白尾巴摇得花里胡哨的。
　　她说，美美，你可爱极了。
　　那还用说，不然我的名字会叫美美！
　　可是，当女主人生气时，我就要躲得远点儿啦！她生气的时候，动不动就哭天抹泪，手脚乱动，鼻涕乱甩。一不小心，就被她踹着一脚，或是泪水鼻涕抹在身上。
　　我家女主人喜欢上网。她上网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她的双腿上，抬着头，望着银屏。女主人对她喜欢的人，会发一些亲呢的表情。每当这个时候，女主人特别美，眼睛水汪汪的，时不时地还会朝着银屏啵一下。这一定就是网络里的那个词语柔情似水吧。
　　此时正是三月天，草长莺飞，到处盛开鲜花，争奇斗艳，绿叶鲜花倾心缠绵。我突然很想很想星星亮了。
　　好多天了，不见星星亮来。我等啊等，他还是没来找我，而我却很想念他。恰巧翠翠从门口经过，她看到了我充满敌意的眼光，不但不走开，反而摇着她那充满诱惑力的棕色尾巴，朝我走了过来。
　　她确实漂亮，难怪星星亮喜欢帮助她，一定不仅仅是一起长大的原因。翠翠模样像一只小狮子，她的身子有魅力，很苗条，臀部很丰满，身高中等，棕色的皮毛卷卷的，摸起来光滑柔顺。招风的耳朵，一对大眼睛咕碌碌直转，仿佛是两颗蓝宝石，臭美极了。
　　我直视着她。她走近我，用她可爱的嘴巴在我身后嗅了嗅，也许是羡慕我是英雄妈妈吧，我顿时开心了。
　　翠翠见我情绪好转，就说，她看见星星亮了。昨天在小区后面那片树林里，今早在小区附近那条河边。
　　说完，她快速地离开，走出一段距离，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用她的手在嘴巴上划了一下，意思是叫我保密，不能说出是她说给我的。
　　我听到这个消息，很生气，哼！他竟然有空到树林里玩，有空到河边去耍，也不来找我，对我冷淡了。才结婚七年啊！
　　难道真的像我的男女主人那样，开始分居了吗？都说婚姻七年之痒，我以为是我主人们的事，原来我们也会呀！
　　我抹了抹脸上不争气的泪水，全身使劲地抖了抖！我要找回我自己，不能就这样在他身上迷失了自我。
　　其实，还在儿时，我就是院花。多少男生，经常来我身边磨角擦痒，我都懒得搭理他们，我要等待，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星星亮。
　　我们两个的眼神一触碰，天哪，那一刹那，我的心都要蹦了出来！就像我家男女主人相遇的那一瞬间，用他们的话说，是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爱情是突然降临的。我们幸福得都找不到北。
　　星星亮说，我特别逗他喜爱，我全身的绒毛雪白雪白的，像他老家那儿蓬松的棉花，让他喜欢极了。他还说我的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他赞扬我走路的姿势优美极了，特别是我的那一双爪子锋利极了，在我走过的身后，地上会留下像我老家那儿的一朵朵美丽的鸡脚黄花。
　　于是，我的心被他彻底俘获。院子里的草丛中、小河边摇曳的柳树下、公园里小巷道，街道两边茂密行道树下，长满爬墙虎的白色围栏边，留下了我们的足迹，爱的味道。
　　可是，才七年，七年呀！他就不欣赏我那一朵朵美丽的鸡脚黄花印爪子了吗？
　　没有星星亮的日子，好难过！度日如年的感觉，时时侵袭着我。就连平时从云层后羞答答地若隐若现地细得像一弯柳叶似的美丽月牙，今晚也显得那么可怜、清冷、孤寂。
　　不知是怎的？就像事情都喜欢赶热闹似的，我的男主人这几天也是这样情况，仿佛觉得他的世界就如崩塌了一般，魂不守舍。因为，女主人出走几天了！
　　那是前天夜里，下着小雨，醉醺醺的男主人回来了，内衣内裤上多了一股柠檬香水味，而我的女主人，从不用这种味道的香水，她用的我都知道，是那种南方山苹果味的香水。为此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我只有躲在窗帘后面，不敢出声。
　　昨天上午，女主人一声不吭地出走了，手机关机，处于失联状态。
　　没有了女主人，头两天男主人还无所谓。可是，很快，男主人就发觉她的好。
　　每天早上起来冷火秋烟的，没人煮早点，家里也无人打扫，到处一片狼藉，脏衣服脏裤子臭袜子到处是，午饭晚饭也没人做，小主人直叫肚子饿。
　　可怜的男主人，这就是他在外沾花惹草惹的祸，应该受到报应。
　　我突然想到，星星亮也应该如此得到报应。我决定向他报复。我要在公开场合向朋友们宣布，愿意要他的，三天后来我住的院子里，办手续，把他领走，我从此与他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上午，天空突然像泼了墨似的，蔚蓝蔚蓝的，鱼肚白似的云层由远而近。
　　我来到院子里，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来领星星亮的美眉竟然有好几个。旁边小区的莎莎来了；我主人领我去过的那家饭馆里的凤凤来了；就连我邻居家的花花也来了。
　　我以为，莎莎、凤凤、花花这些当今大腕、名家，是看不起星星亮的。
　　莎莎是一个妩媚的靓妞，她个头不大，毛色与我一样，雪白。她全身的卷毛，看上去像电视里的喜羊羊，尾巴很短，几乎完全隐匿在白色之中。
　　凤凤毛光水滑，浑身乌黑发亮，眼睛水汪汪的，爪子尖尖的，跑起来左右摇晃，充满了诱惑力。
　　花花有着黑白块相间的绒毛，头顶正中黑幽幽的，四周却是白色的，很特别，有一双像我一样黑葡萄似的眼睛，水灵灵的，她的鼻子也黑黑的。
　　今天，我想不通的是，前几天来告状的翠翠，竟然也来了！她也要来领走星星亮，她知道星星亮有不归家、东游西逛的坏毛病，真是怪事，邪了门了！
　　意外的情况，让我冷静下来。我的目的可不是这样，而是既要报复星星亮，又要让他难堪。可这不是让他更嘚瑟了嘛！他反倒成了香饽饽了！
　　我不得不问明原因。莎莎说，星星亮不安于呆在一个地方，说明是他是一个喜好运动的男子汉，这样的男子汉，身体强健，与他在一起，一定是开心的；凤凤、花花抢着说，星星亮喜欢去树林里、河边，说明他是一个环保主义者，热爱大自然，他一定是一个懂生活、热爱生活的智者，与他生活在一起，一定是趣味无穷的；就连翠翠也对我说，星星亮明明知道那一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可他依然无悔地帮助我，把我妈妈送到医院抢救。要不是他，妈妈可能已命丧黄泉。他清楚地知道，命只有一条，而结婚纪念日年年有。与这样善良的有温度的伴侣在一起生活，过日子，踏实！
　　天啊！我一听，我的星星亮居然有这么好啊！我却没有发觉，看不到这些优点。是不是像书上说的，身边的风景总是望不见。
　　我突然感谢自己这一次举动来了，不然我还发现不了有一个不一般的丈夫。好在没有让这几个眼馋的美妞领走，那我要悔恨死了。
　　我当即郑重地宣布，谁会舍得让自己的丈夫给领走啊？我是不愿意的。我要与星星亮过一辈子，一起慢慢变老。如果下辈子让我再一次选择，我还是选择星星亮做我的终生伴侣。
　　我一旦有了主意，心里倍觉实在。
　　我的话音才落，在场的朋友们给我热烈地鼓掌。
　　这时候，我的男主人高声的说话吸引了我。我悄悄地靠近他。
　　他正在打电话，满脸泪水，流着鼻涕。听了一阵，我已搞明白，他找到了我的女主人，原来女主人躲在她闺蜜那儿。
　　男主人边抹泪边说，宝贝，快回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那么好，我离不开呢！我们的宝贝儿子一天到晚也不停地叫妈妈呢！我以后只对你一人好，好不好，宝贝？
　　突然，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星星亮的味道。
　　我的他回来了，我狂奔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