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 锋
文/上善若水
中午的太阳像千万条火龙，扑向大地。地里的玉米叶子拧着绳儿蔫头耷脑的，花儿草儿的像脏着脸饥渴过度的小孩子，可怜巴巴地匍匐在地上。
路边国槐树上蝴蝶状的黄色小花扑簌簌下着花雨，前面刚刚扫过，后面又落了一层，故意跟人过不去似的。三五个民工聚在一棵树下乘凉，花雨落在裸露的脊背上，惹得他们直挠痒痒。
干部也不好当呀，瞧这热死大黄天的还要帮清洁工打扫卫生！一个稍微年长的民工嘴里衔着根烟，望着烈日下打扫卫生的几个干部说。
要不是迎接国家卫生县城复检，他们才不会受这份洋罪!别看现在有的人外表光鲜，随手把垃圾一扔，那跟畜生随地大小便有啥差别？另一个民工搓着身上的汗泥和垢甲说。
借我一支烟！咱们可不要随地大小便呀，哈哈！一个小民工边向工友伸手讨烟边嬉笑道。他们说笑着，评论着，暂时忘记身体的疲惫。
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拿着簸箕，云峰机械地挪着脚步，两眼在路面上搜寻被随手扔掉的烟头、纸屑、果皮和食品包装袋等垃圾。
身上的所有汗腺就是一眼眼喷泉，突然间都张大了嘴巴，他感觉到浑身的汗液像一条条虫子似的恣意爬行，衣服已经黏在背上。
笤帚刚伸向路中央的一颗烟头，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眼睛瞎了，找死呀你！一颗肥硕的脑袋伸出车窗，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骂道。
云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霸气的宝马车，回敬道：你没看见我在扫地吗？不会绕行？
一男一女两名同事闻声急忙赶过来，劝走云峰。那肥脑袋把车停靠在路边，肥胖的身躯像皮球似地滚下车。他一手叉在腰上，一手夹着支烟，瞅着云峰他们离去，厚厚的嘴唇里不屑地吐出一股股黑烟。
云峰坐在一棵国槐树荫下面，接过同事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一名高个子男同事站在旁边和他说着什么，不时往肥脑袋这边瞟一眼。
肥脑袋吸完那只烟，将烟头故意扔在地上。却拿眼睛示威般的往云峰他们那边看。
国槐树下的四双眼睛刚好与这边的眼睛交锋。云峰他们停止交谈，不再喝水，沉默地死盯着肥脑袋。
片刻，肥脑袋突然转身走进旁边的便利店，后脑勺上一疙瘩臃臃肉狰狞地颤动着。不久他又折身出来，手里举着一盒烟，手腕上的表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撕开烟盒，手腕扬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那一整盒香烟便飞散出去，撒在路面上。他拍拍手，挑衅地与云峰他们对视着。
小民工迅速跑过去，准备捡起地上的香烟。
放下！年长的民工厉声制止。
小民工吃了一惊，肥脑袋楞了一下，云峰他们站了起来。
小民工咽了口唾沫，回头望了一眼工友们，喉结痛苦地抖动了几下，转身返回。经过云峰他们身边时，高个子干部从上衣兜里掏出多半盒烟：兄弟，拿上，干体力活费人。
小民工还在犹豫，高个子干部将烟塞硬进他的裤兜里。
一直沉默着的一位女同事不顾其他人劝阻，操起一边的笤帚簸箕，走向撒在地上的香烟和肥脑袋。
帅哥，你开着豪车，戴着名表，仪表不凡，一看就非等闲之辈，故意制造垃圾似乎与你身份不符吧？女同事递上笤帚簸箕。
还是这位美女会说话，举手之劳嘛！肥脑袋边说边接过工具，顺手摸了一把美女的手。将满地的香烟连同他扔掉的那只烟头，刷刷三下五除二扫干净。美女朝几步之遥的绿色垃圾桶努努嘴，肥脑袋慢步踱过去倒垃圾。
还工具的时候，肥脑袋要和美女握手，美女犹豫了一下，大方地伸出了手：感谢支持我们工作！
肥脑袋握住那只白嫩柔软的小手不放，反复摩挲着。突然，他表情痛苦，杀猪般的嚎叫起来，触电似的松开手甩起来。
美女笑了笑：不好意思，劳动惯了，我就是手劲大了点；不像您，靠别人劳动而生。
肥脑袋悻悻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欲转身去开车。这才看见，两名交警正指挥一辆拖车将他的车拖离现场。
我的车！我的车！在腾起的土雾中，肥脑袋嚷嚷着，挥着手，气急败坏地追向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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