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尊让小说】小蔡的江湖梦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9-26 16:05:04

本帖最后由 1149291047 于 2016-12-21 12:33 编辑

                              (1)
   在网吧里已整整玩了两天两宿了，困了就在椅子上睡，饿了就站在窗口冲下面饭馆喊一声。烟抽了五包，啤酒喝了不知道多少瓶。污浊的空气，简陋的环境对小蔡来说都无所谓，只是这破网速让他恼火，可是那些正规网吧又收费太贵，查的太严(他的上网卡是用捡来的身份证办的)，只能将这里作为根据地了。

   他不知道除过打游戏，还能干什么？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他才感觉自己就是王者，价值所在。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都让他亢奋。在他看似乖巧的表象下，掩藏着一颗暴虐的心。

   小蔡今年刚满十八岁。身材高挑清瘦，五官秀气，有点像女孩，给人很乖巧的感觉。初中没上完就死活不去学校了，每次考试都是最后一名，老师明里暗里的劝他退学。和那个处处找他茬的班主任大吵了一架，砸了教室几块玻璃，跑了出来。在东安城已混了近三年了。那时由于未成年，根本找不到工作，是黑子哥收留了他。

   想到黑子哥，小蔡心里就感觉暖暖的，觉得他是这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最瞧得起自己的人。他对小蔡的评价就是：“能下手，能守口，不张扬”。黑子哥很有本事，认识好多当官的，黑白两道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他的生意很多，主打的还是承包城中村拆迁的居民清理、承包土方。认识好多房地产老板。由于今年工地上活很少，拆迁又没有，黑子哥就给他找了一个工作，让他先干着。

      给游戏厅放风很轻松，只要每晚坐在巷子口，看到有警察进村就打电话通知。可是才干了三个月，游戏厅还是让查封了。那次不能怪他，他通知了厅里的。只是那人输了五万块急了眼，报了警。虽然关了大门，他带着警察从后门进去了，拿走了机子板子，带走了十几个赌客。

      他打电话告诉了黑子哥，黑子哥让他好好玩几天。游戏厅的事不用管，老板缴了罚款，花些钱就没事了，干那生意的局里都有人。

      窗外已经大亮，玩夜场的渐渐散去。网吧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打扫卫生的阿姨慢吞吞地在沙发空隙里掏着、扫着。街道上吵杂的声音穿过窗户清晰可闻。

   不玩了，回去睡觉。吧台算完了帐，口袋里就剩下二十块钱了。这种窘迫在这几年里司空见惯，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小蔡并不慌。困乏无力的向楼下走去。

      (2)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一股清新的空气让他头脑清醒了许多。两边的早点摊子生意火爆，早起上班的人一边匆匆的向外走着，一边吃着喝着。

   照例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一个茶叶蛋。吃完饭，点燃了最后一根烟，向他的出租屋走去。

路过一家商店时，小蔡拐了进去，他想买包烟，回家这一睡，不知道啥会才能起来，烟是绝对不能断的。意外的是商店里是小老板在值班，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小老板在外打工，一年也守不了几次店，并不认识小蔡。小蔡有点迟疑，可是这商店他又最熟，只能硬起头皮进去。

   “给我拿包芙蓉王”小蔡说。
   小老板将烟递给了他。
   “我这会钱不够，账先挂着，过两天有了给你”。小蔡挤出了一张笑脸说。
   “不好意思，不挂账”。小老板说。
   “你放心，有了马上给，绝不赖帐”。小蔡说。
   “不行，我不认识你”。小老板说。
   “我就在前面住，常来你们这里消费，叔叔认识我，你放心一包烟，我不会跑的。”小蔡继续说。
   “不行。”小老板并不买账。要从小蔡手里要回那包烟。
   “来，有种你拿回去，烟钱不给了，烟还要拿走。”    小蔡脸上挂不住了，执拗了起来。他将烟拍在柜台上，指着小老板说。
   “那你押个东西。”小老板说，他并不示弱。
   “行，你取把刀来，把我手剁下来，押在这里。”小蔡象换了一张脸，满是冷酷和蛮横。他以前也在这里挂账，老板很给面子，他也是有了就还。小老板愣在了那里。
      “不敢吗？那我拿走了。我不想在门口胡弄，今天要是在外面，我立马就给你把店砸了。放心吧，不会赖你账的。”小蔡拿起了烟转身出了店门。

      这几年小蔡给自己立了一个底线，就是不偷、不抢、不冒泡（吸毒）。就是再难，他也一直守着这底线。黑子哥老给他说，那些事都是小混混干的，永远发不了财。真正干大事的，用的是脑子。黑子哥还反对他纹身，那玩意一旦弄上了就是标记，会影响以后的发展，在世俗的眼里，好人是不纹身的。

(3)

   小蔡住在东安城里最有名的城中村五里屯里。这里共聚集着近三万来自各地的打拼者，繁华、热闹、百业云集、同时也藏污纳垢，二十四小时行人不断。尽管隔三差五的就会整顿一次，可是收效甚微。无法掌控的流动人口，以及八个出口，给治安带来了很大的隐患和麻烦。小蔡喜欢这里，他在这里感觉到一种平等、方便和来去自由。这几年他已经换了四次住处了。

      十个平方的房间里，一张床就是最大的家当(还是房东的)，床上杂乱的堆着衣服和被褥。床下的报纸里裹着一把开山刀、一把拐杖剑、一个甩棒，他喜欢这些东西，网上随便可以买到。墙角的一只纸箱上放着洗漱用品。盆子里还泡着两件衣服，那天忘了洗直接就上网去了。提起衣服一股刺鼻的酸臭，端到水笼头下三把两把搓搓揉揉，冲几遍就算完工。

   躺在床上，看着挂在房间里的湿衣服，小蔡想起了花姐，很想！很想！这衣服就是花姐买的，这多半年来所有的衣服都是花姐买的，包括内衣。

      去年夏天。一天凌晨两点多，小蔡和几个伙计在夜市喝酒。一个女孩追上来拉住了一个中年男人，那女孩骂着：“我操你妈，玩完了就想跑，赶紧给钱。”然后就在那男人口袋里掏，男人也不吭声，一手捂着口袋，一手推搡着。

   小蔡他们一看就明白是咋回事。这时间段，女孩这穿着，明摆着就是坐台的碰到吃白食的了。因为黑哥的一位朋友是专门开这种洗头房的，他给帮过几次忙。

      推开椅子，拿起一个空啤酒瓶走上前去，直接砸在那人头上，脆响过后碎玻璃四散。血直接就流了出来。几个伙计也走了过来，围在周围。那男人捂住了头，看着这几个正宗的“混混”，看着小蔡手里半截锋利的啤酒瓶，一声不敢吭。女孩从男人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两百块钱，又把钱包塞进男人口袋，说：“看好，老娘不多拿你一分钱。”说完她又拍拍那男人的脸，笑着调侃：“欢迎下次来玩！给你打折。”

      当晚女孩将小蔡引到了自己住处。告诉小蔡，他跟自己的亲弟弟同岁，特象，很喜欢他。她将小蔡带入了成人世界，给了小蔡出生以来一个男人最大的快乐。小蔡也承诺，只要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女孩叫孙小花，比小蔡大五岁，小蔡叫她花姐。

      花姐在小蔡的心里就是情人、知己、姐姐、母亲。

      不久小蔡又把花姐介绍给了黑子哥，黑子哥看到花姐后说：“你这么漂亮，又有文化，对小蔡很照顾。别在那种地方干了，换换形象，淑女一些，我给你介绍些有钱的主。”

      思念一个人时，常让人心慌神乱。小蔡此刻就是。他拿着电话，一遍遍看着花姐的照片，很想拨通号码。可是黑子哥吩咐过，花姐最近套上了一条大鱼，让他没有要紧事就不要打扰。小蔡很听黑子哥的话。

      小蔡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花姐的床，白皙的身子。

      (4)

   迎春花、杏花、樱花、桃花、牡丹、依次来到又走过，时光依它固有的节奏款款行进着。

   小蔡依然蜗居在他的出租屋里，无所事事的忙碌着。黑子哥有事就跟着黑子哥跑，虽然没有固定的工资，可黑子哥总会隔三差五给他几百块钱生活费。闲下时帮这个看几天场子，帮那个去壮个威、打个架。混上一二百块钱，或者几包烟，肥吃海喝一顿，这种饭局居然有了明显的成绩，那就是小蔡强壮了起来。感觉更象一个男人了、更帅了。

   至于春去春来，花开花落跟他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他没那兴趣和雅兴。网吧、游戏依然是他生活中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过着“白天基本睡觉，晚上基本胡闹”的日子。

      胖子出事了，栽进去了。黑子哥就把另一个活交给了小蔡，那就是清理拆迁中的钉子户。清理一户多少钱那是有不成文的规定的，油水很大。胖子这些年在这上面赚了不少。所谓的清理就是找几个伙计威胁、恐吓、殴打，实在不行就在夜里用大锤直接砸开房门，几把砍刀架在那人脖子上，用面包车将人拉到几百公里外，然后拿走手机，身份证和钱、卡、推下车。等那人历尽艰辛回到家里，房、已经荡然无存了，你慢慢告去，上访去。可惜的是今年黑子哥一个新活都没接到，清理了几户还都是去年的尾巴活。

   这期间花姐约过他两次，都是在酒店。这才短短的几个月，花姐变的像一个女明星。漂亮高贵的让他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去年追着嫖客要钱的坐台小姐。

   激情过后，花姐搂着他给他讲那个五十岁老男人的种种可笑举动，讲对她的如何痴迷。他才知道花姐套牢的是个当官的，钱多的根本就花不完。不用花姐开口，钱就自动送过来了。不过花姐并不着急，从不索要任何财物，她要的是那个老男人死心塌地后的一击。她自信一辈子的饭票，这老男人买单买定了。

   两次约会，花姐共给了他三千块钱，并温柔的对他说：“只要姐有钱了，保证你跟着姐过好日子。那个人不过是台提款机，你才是姐的小老公。”

   小蔡感觉混了这几年终于要有起色了，花姐、黑子哥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前途一片阳光灿烂。

         (5)

      转眼间走过了春，夏也进入了倒计时。

      一天早上，黑子哥给小蔡打电话让去一个广场，他在那等小蔡，有紧事。

      十几分钟后，小蔡坐着出租就出现在黑子哥面前。黑子哥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五官粗旷，光头，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提着一个小皮包。在这广场的人潮中格外醒目。看到小蔡来了，他拉开皮包，拿出手机，对小蔡说：
   “我给你发张照片，是张家庭合影，还有一个小区的名字，车牌号，你看清楚这个，然后去查清他家的房号。家里还有几个人。三天内给我回话”
      “好，没问题。”小蔡说。
   “就你一个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别让他察觉。”黑子哥说。
   “我知道，那我走了，小蔡说。
   “等一会，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来回坐车、吃饭。”黑子哥说着从皮包里拿出钱，塞给小蔡。
      “谢谢哥，你放心绝对不误你事。”小蔡说完，装好钱转身就走了。

      这是一处高档小区，很有名，并不难找。告别黑子哥，小蔡坐着车直接就到了。然后找了一处有阴凉的地方等待着那辆车的出现。

   几乎一天的守候，下午六点，那辆车出现了，驰进了小区。貌似严格的门卫形同虚设，小蔡跟在别人后面轻松的就进去了。

      第三天早上，小蔡用微信将那个人的准确地址告诉了黑子哥。并告诉他那人出来进去车上都是一个人。他出去后，小蔡去他家叫过几次门，没人答应。家里再没有任何人。

      黑子哥回复收到，并给小蔡发个一个地址，让他过去，黑哥有话要说。

   其实这种事小蔡以前也干过一次，那是黑子哥上门去给人家送礼的。这次他也没有多想。

   一间不起眼的泡馍馆里，黑子哥在悠闲，斯文的掰着馍。小蔡坐在对面，他感觉黑子哥掰馍的范好酷，技术很棒，馍也掰的象机器加工的一样均匀。小蔡一直在模仿，可惜总是静不下心来。碗里的馍象库峪河里的乱石滩。

      黑子哥兴致很高，和小蔡聊忠义关公，聊兄弟水浒、聊江湖道义、聊道上规矩、聊为人处世。小蔡只是在静静地听，黑子哥说的好多典故他都不懂，因为这几年几乎都忘记了书是怎么翻的？！

   吃完饭，黑子哥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塞给小蔡，他说：
   “哥要去外地转转，看有什么新商机，在我未回来前你就不要在东安城里跟那些小混混搞的那么近乎，容易出事。哪些人嘴上就没有把门的。这是一万块钱，你拿上回家住一段时间。”
   “哥，你去哪里？要不然我跟你一块去闯闯”小蔡说。
   “还没定。你好好回家陪陪父母。我把啥都弄好了叫你，叫你发真正的大财。”黑子哥说。

      这时门外驰来一辆车，停在了店门口。黑子哥起身对小蔡说：“听哥的话”。出了店向那辆车走去，小蔡看到开车的是刀疤。刀疤是黑子哥的哥们，小蔡见过好多次。

            (6)

   中午小蔡去了趟超市，为爸妈还有自己一人买了一身好衣服。这是第一次为爸妈买衣服，他猜想着老人家看到衣服后的兴奋样，心里满是幸福。

   傍晚他就回到了家里。小蔡的家在南山脚下，离东安城并不远，坐车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属于一个镇子，他们家就在镇子里的正街道上，是三间三层小楼，父母在一楼开超市，二楼住人，三楼空着。家境相当不错。

   还是“五一”时回家转了一圈。忽然间父母看到小蔡衣着光鲜，提着大包小包的进了家门，都高兴的不得了。

      次日晚上，小蔡在看电视《东安新闻》时，看到了一条新闻，“东安市土地局一位副局长在家中自缢身亡，生前曾两次被“纪检委请去喝茶”。当自缢者的照片出现时，小蔡傻了，那人就是黑子哥让他查的男人。

   其实昨天黑子哥的话，还有给他那一万块钱，小蔡就感觉不对。他还想会不会黑子哥犯了什麽事。

   这件事肯定跟黑子哥有关系，小蔡越想越害怕，心慌的快要跳出来了。整晚他都没有睡，满脑子都是“黑哥”。

   快三年了，他不知道黑子哥真名叫什麽？哪里人？在哪里住？黑子哥也从不请他去家里喝杯茶，自认为熟悉的黑子哥原来如此陌生。还有那些称兄道弟的胖子、刀疤、老拐、高个、………其实都是“绰号”。只要换了电话，谁也不知谁的底细。

   他不相信那个“自缢”的说法，这事绝对是黑子哥和刀疤干的。

   接下来的几天，小蔡在恐惧和不安中将自己关在了小屋里，就连沉迷多年的游戏都忘记了玩，最多的是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电视二十四小时不关，等着看《东安新闻》，不停的在网上找关于东安市自缢事件的信息。可是这新闻再没出现过，仿佛也没有发生。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段时间一句话整天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江湖不归路”。

   花姐打来了电话，在俩人卿卿我我的聊天时，她说到了一件事。那个老肾亏说，他们一个同事出事了，被人当了“替罪羊”。现在局里人人自危。她还说在网上看到了一次车祸，一辆车在南山里的高速路上，失控冲破护栏翻到了沟里，司机当场死亡。车祸照片里的人是刀疤。她给黑子哥打电话显示空号。

      一周后，面容憔悴，神情萎靡的小蔡掰断了手机卡，给爸爸说，他不想去东安打工了，想帮父母在家里守店。

作者简介：王尊让：陕西蓝田汤峪镇人，爱好文学、书法、旅游。作品散见于《蓝田文学》以及各大文学网站、公众平台。散文《棣花古镇》获省图书馆征文比赛三等奖。坚信没有虚伪的文字，只有虚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