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永存散文】印象交流会

     历经十年动荡和高度的计划经济，70年代的中后期的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生活中的好多用品都要凭各种专用票证供应，比如：布证、化肥证、粮票、油票、肉票等等；黑红白糖、煤油、肥皂都属于紧俏物资，就是手上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手，飞鸽、永久、梅花自行车就连想也不要想，比今天的宝马、奔驰、大众、丰田要驰名的多，而且没有非常的硬关系，把票拿上、钱揸到眉棱骨也没有货！
        在阶级斗争为纲和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影响下，集市上民间的物资交流也基本停滞。就是在这种境况下邓公冲破云雾包产到户改革开放，物资交流大会也随之诞生。它继承和沿袭了当地古会的传统，是为了满足当时人们生产生活的需要、解决物资匮乏的局面而发展起来的物资交换平台；各地以乡镇（公社）为中心每年定期举办一次为期多天的物资贸易大市场，而且将会期中间某天定位‘正会’；到了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把家里的各种剩余物品拿到集市上进行交易，同时换取自己生活中急需的生活用品；久而久之附近多里甚至百里的商人都从四面八方赶来跟会，不仅带来了紧俏、流行、新奇的物资，更重要的是把外地信息和新生的观念注入了其中，瞬间一潭死水形成了激流！这就形成了人们心目中打上烙印的、风雨不避天上下刀子也要去、回味算计期盼的、每年一度的物资交流大会——也就是传说中的古会。上古会，有多种叫法：逛皇会，取喜庆隆重热闹之意；逛蝗会一一形容人多的像蝗虫一样;逛狂会一一形容人们的豪迈放纵的心情；过黄会一一也是形容人多的泛起尘土漫天!
        澄城县寺前镇的物资交流大会是方圆多里非常有名气的。一个是得益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位于澄城、合阳、大荔三县交界之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会期时间设置非常合理：阴历十月中下旬，秋收了、麦种了、天寒地冻人闲了；要娶了、该嫁了、扳着指头年来了。从开春到现在家庭里几乎每个成员为了生活拼死拼活的劳作——为了日子不再绞结，不论老人孩子没有一个逃避或者无故歇上几天，都栖栖遑遑的尽全力的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家长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了这几天的会期早早的都把手头的余事安排妥当，全家老小齐上阵，都要在交流会上露个脸才算真正上了会。算计着婚丧嫁娶必备的，生产生活中必须的，过年见人走亲戚的新衣裳都要在这个‘会上’采购。所以过会期间，一大清早人们就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样涌来，骑着自行车来的、结伴走着来的、坐着牲口车来的、拉着架子车来的，挤立在手扶车拖斗里来的，甚至相互搀扶拄着拐杖来的……几乎人人面带喜色，脚步匆匆，迫切的心情是现在年轻人难以理喻的！所有入城口麦田都停满了寄存的各种交通工具，所有的人流汇集成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热闹集市。
     寺前南门外的东面主要是衣帽商场。生产队几百亩大的麦场里早已被附近各县城的商户租赁搭起了一排排帆布帐篷，主要卖各种时尚衣服、鞋帽和花布；各种音响里不仅有叫卖声，而且有最新流行的音乐和歌曲：劲爆的迪斯科加警报、当红的港台歌星，国类最新潮的流行歌曲听的好多年轻人驻足倾听忘记了来干啥；更甚的是那些烫着卷毛头发，穿着喇叭裤或者牛仔裤的‘二流子’男女青年随着音乐扭起了屁股舞、拉手搂腰的双人舞，瞬时里人群蜂拥而至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起来，掌声、口哨声，还有戴着瓜皮帽的老年人的叫骂声‘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给对象挑选衣服的停了下来以至走散，掇小孩的孩子挣脱了手也不知晓，到嘴的甘蔗嚼成了碎末也忘记了吐渣……在人群的拥簇下、在家人的拉扽下、管理人员的警示安全下舞曲停止才缓过神来憨笑的散开，大呼小叫的直呼开了眼界！ 西面主要是马戏的集聚地，一般最少是两家，既高又壮的旗杆上彩旗飘扬，一圈被彩条布和铁丝网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尤其是卖票的高台上拴了几个猴子惹得小孩宁可屁股上挨几脚也拉不走！马戏除了正会那天演两场外，其它时间都是演一场；开演前要先巡街拉人气，铜锣开道，小丑手拿道具牵着高骡子大马，上面坐着化了妆的靓丽女演员，每到人员密集处都会开辟一点‘田地’ ，在阵阵锣声中翻几个跟头或者手拿四五顶帽子、若干皮球表演上二三分钟继续前行……再转回来时游行队伍后面的人群趋之若鹜；上刀山、头破砖、各种柔软功那些都是每年必有的传统节目，什么魔术杂耍、驯狗熊老虎、猴子骑单车、狗算加减法、山羊走钢丝都是吸引小孩的好节目，兴平马戏团的飞车走壁那才是令人胆战心惊、把心提到喉咙眼的绝活，几乎每场爆满，一票难求！
      南大街主要是录像集演地，《霍元甲外传》《陈真傳》《再向虎山行》等等功夫片轮番上映全天不清场；也是江湖游医占卜算卦小摊小贩集居地：拔牙镶牙挑鸡眼、老鼠药狐子药、甘蔗花生瓜子拐枣等等，尤其是干草棍上插的五颜六色的的鸡毛咪咪被叫卖的老汉吹的刺耳声此起彼伏。  西大街主要是杂货店，犁耧耙耱耩子铧等生产工具、麻绳皮绳锅碗瓢盆等铁器木器用品，还有各种牲口用具，也是鸡鸭、猪娃和各种牲口的交易市场 ；经纪穿梭于人群中，不时把手缩进袖筒或者扶起衣角摸着指头进行讨价还价，相对而言人流较疏，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东街主要是烟酒副食、各种肉类制品和钟表修理缝纫的场所。   北街南半段是商铺林立，老字号居多；国营商店、邮局、银行、书店、饭店都在此集聚；由于街道宽度有限，人员密集度最高，像潮水般拥挤，只要进了人流想转身都难，有‘挤死老汉，踏死娃娃’之说！北半段是各种蔬菜水果、粮食的集散地 ，夹杂着潇洒的台球、套圈、气枪等各种游戏人声鼎沸！北门外是剧场，每年附近各县秦腔剧团都要轮流助兴演出，本戏折子戏都提前发出了海报，关键场次还有聘请的省级名流演员任哲忠、李爱琴等前来演出；名家表演一折戏后，当地绅士或者有威望的人就会在群众的如雷掌声中、鞭炮声中上台给演员搭红；此时演员会更加精神饱满的入戏、字正腔圆的应群众的要求再唱一出拿手的好戏；加上文化馆的电影每天晚上你呼我应，人头攒动，川流不息！街道两边的台沿上是棚连棚、摊连摊，只要有市场的地方，各种小吃摊穿插于其中，美食应有尽有：凉粉炒粉，麦面荞面饸饹，油糕油茶，醪糟馑糕，包子馄饨；小娃们喜好的且能买得起的——五分钱一根的江米条，一毛钱的糖葫芦和芝麻棍，一毛钱一缸子的马牙瓜子……没有买不到，只有想不到！过正会的那一天即使不是星期天，镇上各个学校一般也会识时务的给老师、学生放假一天，让大家高高兴兴陪家人去浪会！
         九十年代末期后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物质文化生活极大丰富加上交通便捷，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不论是价值还是使用价值都比过去上了档次， 能满足不同消费群体的随时需求。已经存在了三十多年了的物资交流大会功能和作用日益渐退，规模在不断的变小，人们的热衷度也逐年变淡。现在的物资交流大会每年依然如期举办，但多数人几乎都要去转转，不是为了去看三条腿的鸡，也不是想吃那几个热油糕，而是去寻找一种记忆！那是一种内心深处独有的、难以捋清的情结，是为了寻找那种农耕文明的乡土亲情，寻回脑海中的那点似乎消逝的记忆，回味那刚亲历的曾经撩拨心弦的感觉，更是对未来美好生活更好的一种向往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