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英散文】只为与你途中相见

显示全部楼层 · 2016-10-28 10:45:54

本帖最后由邓仲祥于 2016-10-29 09: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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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与你途中相见
　　--参拜南糯古茶树
　　姹紫嫣红开遍/《诗经》有语：“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而在一年中只有干湿两季存在的西双版纳州景洪市，这却是不太适用的法则。这不，都九月底了，白天仍是烈日炎炎，夜里亦同样热浪腾腾。热到莫可奈何之时，人们常会不时感到迷惑：“过去的一年，也是这么热么？”继而却更加坚定地自答说：“绝对没有，今年是更热得多了。”却不知道已经犯下认知上的错误：过往的“热”是模糊影子，此刻的“热”却是真实存在，同种东西放在“远观“和“身受”的两种背景下来进行比较，得出结论再怎么也是不客观的。
　　固然由于生长在亚热带，对于“热”的耐受力已非同凡响，可是每当身陷于“热”浪的包围当中，最快意的事情仍莫过于偶得的一丝清凉。于是在接到萍的探访南糯古茶树邀约时，我不禁一阵雀跃。说实话，由于早在四月间里见过，那棵生长于八百年前的古茶树，已经变得不再神秘。我所贪图的，其实只是那又可以暂且脱离难耐的酷热，到山林间徜徉的自在罢了。
　　由于海拨高度达到一千四百米，整南糯个山区一直以“清凉”著称。记得某次在六月间造访南糯山友人军时，一片积雨云倏然来至头顶，气温立马骤降，居然冷得我和同行的，只是身穿着短打衣裤上山的Michael、Julia夫妇都直打哆嗦。末了，还是讨得军和妻子过冬的厚袄披在身上，并不断地往肚子里猛灌热茶，才勉强得以撑了过去。要知道，那可是在六月天，在景洪是夜里睡熟了都会汗湿了的日子呢！
　　出了景洪往勐海方向驱车行进了十来公里，空气里的热度就有着明显的退却之势。随着大气层中的负离子大量剧增，我们顿时神清气爽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放眼四望，看否能在沿途的特色饭馆里解决用餐大计。依据以往经验，第一想到便是哈尼人家的“戈然”饭庄，可到了才知那里早已关门大吉。便只好又改了不远处“水河寨”。越过坐在木板楼上的其他客人，我们目标明确地径直杀入了厨房，直到三下五除二把菜统统点好，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在热地头上待久了，一换了个相对凉爽的地方，便开始觉得身体外部的热量消耗变大，此时，“努力加餐饭”—积极贮备大卡就变成了绝妙的上上策！
　　大餐毕，继续走了十几公里，接上了等在路边的军，渐渐攀上南糯山的曲折山路。在层层山林的环绕之中穿行，虽然暂时还没看出下雨的迹象，空气里的润湿之感却已再也明显不过，各人心头再度一爽，爽快之余，立刻有了闲情，开始就着眼前事，探讨起南糯山的水泥大道来。
　　“没想到山里头，竟还有这样的车路。”广东的艰巨朋友黄先发话说。
　　“不奇怪啊，普洱茶才一兴起，这里每天车人流量多少也达到上百趟次，看古茶树的看古茶树，买茶的买茶，这么好的产业效益，政府看在眼前，怎能坐视不管？。”军立即接口答道。随口说起了南糯的种种新闻旧事。
　　谈话之间，转眼即已到达石头寨口，也到了军家的茶厂。远远就见到军的岳父正抱着他们家的小囡，和善地微笑。然后我们就都被让进了茶室，接受既成的待客之道：泡茶，品茶，聊茶。很显然，如果没有坚强的膀胱作为后盾的话，是无法接受这样一番洗礼的。除此之外，扎实的营养囤积更是必不可少。不多会，嚷着“饿得慌”，萍就取出自带的饼干和广东朋友丹分食起来，而新也讲起了喝茶喝得多时，偶尔也会改变一贯素食的习性，大块吃肉的笑话来。
　　付与断井残垣/坐到一点来钟，进山大事开始提上日程，一部分人主张开车进山，另一部分人却提议徒步而行。最后，主随客便，还是采纳了萍、丹和黄的建议。从军家门口出发，又走了段水泥路面，大约一二里的路，经过了“姑娘寨”，才是进山的土路。窄窄的崎岖小路，蜿蜒在坡面山体的中央，右边高出的是低改后的茶地，左边深深斜下去的却是长着经年老树的陡坡。“哇，野板栗，噢，还有核桃！”不多久丹就有了惊人发现。在她的招唤下，其他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只有我仍慢慢走在一边，好奇地端详着路边的小花。某些丢失的记忆重回心间，竟让我陷入了深思：小的时候，学校的路边总是招摇着一种桔黄色的小花，普通的花序，单调的颜色，平凡得几乎让人一眼即忘—谁又能想到，这种小花，凋谢后就会紧团成球，犹如浑然天成的小小珠玑，由不起眼而变得耀眼醒目起来！也不知是谁最先了发现了这个秘密，那时我们最爱的事，就是流连于放学的路上，尽可能地搜集着那些小花球，然后穿针引线，串成漂亮的小花串儿，戴在手腕，戴在脖颈上……
　　凝望着山道上的花，杂草中的花，不起眼的，平凡无比的小花，定定地看着，居然猛地惊省：其实美丽，更多时只不过是用心端详后的结果。正如王阳明所说：“你未见此花，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花时，则此花一时也明白起来，便知花不在你心外。”
　　“请你看见我，请你对我付出关注。”相信每朵开放过的花儿都曾对路人这样恳切地请求过，只是呼唤的声音，并不被听到而已。
　　俯视星星开遍山脊的野花，再仰望着群山的苍老，浑浑噩噩间，只是感觉出某种生的渺小。我正自发着愣，“有蛇！”，一声惊呼已快速传到耳畔，接着便看到了军在前面做了“止步”的手势。
　　良辰美景奈何/基于前方的状况不明，萍、丹和我都高度紧张，乖乖地站在了原地。接着便远远地看见新和黄也已经分立两旁，军则从路边拾了一根树枝，对着前边草丛就是一阵猛抽，不多会儿，便挑起一具长长软体的东西，抛向了山坡。“好啦。”等到他们做出手势，我们这才又跟了上去。
　　“干嘛扔了？多可惜，不如带回家去……”丹边嘀咕，又边问我：“你怕蛇吗？”
　　“呃，不怕。啊—”正心不在焉回答，却撞见一条新从泥土里钻出的黑乎乎的蚯蚓蠕动的身形，立刻忍不住惊叫起来。
　　“也不是啦，我特怕软体的东东……”事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好认真地解释道：“比如毛毛虫，再比如葡萄叶上的‘青叮子’，还有蚯蚓，你根本不知道上月我在普洱经历的是什么—刚下过雨，土里的蚯蚓全都钻到行人道来了，看了那才叫触目惊心呢！”
　　说着话，已蹩上了另一条便道，“哇，要到了要到了。”我开始给她们打劲，随后便扶住一棵树干，除下鞋子，倒了倒里面的泥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萍和丹似乎也找到了脚底不舒服的原因，不由得争先恐后做起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才和我一路小跑，一直冲向目的地！
　　仍旧是处于铁丝网围护当中，拍近照时只能朝上掀起一点，冒险猫着腰才能够往里面钻；仍旧是失守的篱笆台子，茅草屋，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只有墙上的铁钉上醒目挂着条弃置的破牛仔裤表示这里并非从来“无主”—古茶树周围的一切，和四月初来之时几乎毫无区别。
　　“茶市刚开始时，是有人守着收拍照钱的，十块钱一次，有一回，我带了朋友来，他们也上来收，当场就被我骂了下去……”
　　甚至，就连军的介绍辞也和那时大同小异，侧耳听着听着，我便情不自禁偷笑了起来。
　　赏心乐事谁家/到了这上下，我们的南糯行程似乎也步入完成的节奏，可是，毕竟进山是看茶树来的，总该得介绍一下那棵古老的茶树吧，那么，又该说些什么呢？
　　关于她……
　　我想，如果非得要选择一个代词来进行指代，它就该是“她”而不是“他”。也许在八百年漫长时间所赋与的想像空间中，它理应是一种威武的姿态，同高大，粗壮等等这些形容词紧密相联，然而现实中，它却始终宛然只是“她”的模样：枝条纤细，妙曼婆娑，优雅地伫立在本来站立的地方，却恬静地表达着自我的存在。仿佛应和了这番恬静，涧水轰鸣出旋律，鸟儿亦啁啾出的欢唱。
　　临行，萍摘下一朵新开的茶花，簪在脑后。
　　“这个算是什么事啊！”望着自得其乐的萍，我们都忍不住地笑。
　　可是，眼前却懵懂地闪过了电影《史密斯夫妇》的镜头：清晨，她看到他送来的早餐托盘，和顺带附上的新采花束，几乎没有迟疑，立时信手簪上了发鬓。一个是随意，一个是信手，一切宛似乎漫无边际，却都恰只是刚刚正好：正如他奉上的花束，她流露出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