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贞节牌坊被毁,我是扼首顿足,心中暗骂哪个时候,人们目光短浅,只投一时之激情,什么“破四旧、立四新”,可哪里知道毁得是老祖宗们留下的无价之宝啊! 毁了的,可以依照原样,再予以恢复原貌,我在心里这样暗自安慰自己。 其实,说我们这里的老街,追溯历史只怕有千余年,儿时记忆中的老街印象,还是历史上几次遭劫难后浴火重生。 原来的丹水,那真是小桥流水人家,四面青山如画,舟楫樯橹扬帆,稻菽千层飘香。 丹水河边,堤岸大堤北岸,古色古香的民居,一字儿摆开,千年老店林立,布幌子随风飘逸,一条青石铺就的街道,人来人往喧哗,一片繁荣的景象。 街面后头,以三合院或四合院为基本单位,但与安徽、江浙、北京还是有别。这些传统民居建筑多为各种造型的二层楼房,依山傍水,参差起伏,层楼叠院,精致朴素、堂皇俊秀。 70多年前的今天,日军在偏岩等地击溃我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路高歌直扑高家堰,他们所到之处实行的是“三光”政策,点起了罪恶的一把火,把当地的房屋全烧光,当他们准备烧当地一户大地主的房子,在抱麦草时,被这家养的蜜蜂把一个日军螯伤了,日军找来一根长木棍,把墙上的蜂笼捅了下来,蜜蜂把在场的日军螯伤了很多人,日军放火把屋烧了后,没想到这户人家的楼上放有很多鞭炮,鞭炮一炸响,日军以为是中国的部队赶来了,才继续西窜。 后来在木桥溪阻击战中,遭我军围歼,大败日军。 丹水附近才再一次在原址重新修缮,以恢复旧观。哪晓得丁卯年一场特大洪灾,将这条古老的街道,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连幸存下来的人就很少。仅存的向四号一家也是九死一生,据传向四号在情急之中,扒在木架屋梁上被汹涌的洪水,冲走了十多里,一直冲到馒头嘴。最后还是一个捡浪柴的人,手拿钉耙,拉那屋架,才发现屋架上扒着一个老太婆,才把她从屋架上就下来。 好人还是有好报。一次有几个外地生意人,在向四号附近的一个黑店里住宿,这家黑店是做人肉包子的。当这几个生意人吃过晚饭,向四号凑到这几个人的耳边,给他们透露了口风,才是他们幸免一难。 …… 丁卯年后,丹水自然改道,由原来的北边移向了南边,人们依山而建,就成了我记忆中的老街。 话说从“和尚洞”往西,中间有半里路没有人家,一直到牌坊、牛行子的地段住户才渐渐地密集了,土公路两旁都是低矮的茅草房,印象最深的是,靠右边两栋比较高一点的茅草房,一户姓向,一户姓张,姓张的那户是我的本房亲戚,我叫她幺妈。儿时的我最喜欢在她哪儿去玩,有哥哥、姐姐照护着我,还可以跟一个妹妹在一起玩家家,跳房子。 幺妈住房的西侧有一个不规则的水塘,一到春天水里全是浮萍,像一艘艘小船,在水塘中飘荡。 其实,这些浮萍全是海棠。长得非常旺盛,新叶是嫩绿的,老叶是碧绿的,翻卷起来的叶边上都镶着一圈艳丽的枣红色。 海棠花有四瓣.花瓣的根部是自色的,再向上渐渐变粉。花瓣的上端粉里透红,红得是那么可爱。 一阵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扇动着,远远望去,宛若一群玉色粉蝶在海棠叶丛中展翅欲飞,飘来一股幽幽甜香。我们几个孩子嬉耍着跑到屋前的枣树下,用鼻子嗅着,笑着,一张张小脸仿佛一朵朵红花,我们好像要和海棠媲美似得。 幺妈旁边向姓茅草屋对面是一栋茅草盖得土房子,东头的墙已经崩塌了一扇墙,男主人是一个在我们当地算得上是文化人,担任生产队会计角色。他家旁边住着他的老二,他们的屋后百米处住着他的老三,兄弟三户,呈等腰三角形形式排列。 在我的印象中,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一次,他们三兄弟吵了一场恶架,惊动了四邻八乡。 本来向青松爷爷家住在“丹水河”北侧的下坝,他家与本房兄弟老大向素云,老二向配道都相距不到两百米“牛行子”旁边的“牌坊”处,用土砖垒起的房子,房子不是很大,屋顶盖得是茅草。离我们中坝若走街心大道相距多不过四百多米。而且我住的家山墙旁边,还有一条近道,不过要穿过成片的玉米林,估计相距松三爷家两百米足够有余,站在我家山墙旁,看得见松三爷住的房子。 在松三爷屋旁,有一片新绿衬着的瓜架。种着些丝瓜,或是些黄瓜,那些手掌型的叶子,绿得青翠,或浓或淡。长长的藤顺着竹架,蜿蜒地向上爬,一直爬到他家住的屋顶。瓜架上虽然并没有那些青青的瓜,但也有着不同的风格。青绿的叶,弯曲的藤,给整个房子镶上了没有雕琢过的天然花边。 他家住的菜地旁边是一块玉米地。挺拔笔直的玉米秸已长到一人多高,如同一排排整齐的士兵站立在田野上;玉米还未长熟,玉米须还是那种淡淡的紫色,玉米棒外面裹着几层绿纱衣,在阔大的绿叶中间若隐若现,微风轻轻吹拂,玉米叶“沙沙”作响。我此时正在玉米地旁伫立良久,那似有似无的玉米香味直扑我的鼻羽,让我陶醉不已。 正在我深度陶醉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吵闹声,我便张着耳朵仔细辨认,吵闹声是发端于松三爷那儿。我急忙从我家山墙旁边抄近路,钻进茫茫的玉米丛林中。因为这条小路,不是直线,而是曲折迂回状,在高过我头的玉米林中穿行,就像钻进在茫茫的青纱帐里,蛇形行进,但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松三爷爷道场的高坎上,松三爷爷家前面是一条住在下坝人们下河挑水、洗菜、洗衣服、被子的必经之路,等我来到这儿,这里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在那里看稀奇。 你看:老大道云在旁边劝架,松三爷爷和配道吵架,他责说配道打他大儿子胡红庆太狠心,配道急红了脸: “我打我儿子,关你什么屁事。” “胡红庆是我的侄儿子,你下手也太重,你看,你看,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松三爷一把拉过侄儿子胡红庆,手指戳上了他老二的鼻子尖了。 “哦,哦,你行茬找茬儿。”配道也不示弱。 “你跟我说清楚,行什么茬?找什么茬?”松三爷听他老二说他行茬找事,火爆脾气终于喷发出来了。 老大道云一会儿去推老二,一会儿去推老三,想把他们推开,但试了几次总没办法扯开他们。也只得站在一旁任哥哥和弟弟们去吵好了。 “老辈子走后,留下来的几十根杉木桐子是我搬回家了。但是,我是跟老大说清楚了,才搬的,不是偷偷摸摸,是大明齐白搬回家的。我晓得你老三一直把这件事记恨在心里,所以行茬故意和我吵的。”为这件祖上遗留下来的财产,配道与弟弟向青松曾经杠过好几次祸。所以配道陈狗屎翻酱巴,把这一死结也抖出来。 “亏你说的出口,你个混账东西!”松三爷一听,气儿不打一处来。只见松三爷在原地蹦三下,蹦得老高,还一边用双手把屁股连拍直拍。 “谁混账?”配道见老三骂他,也来气了。 “你混账!你看我在说谁。”松三爷又故伎重演,双脚蹦得老高,一边蹦还一边不住地拍着屁股,只听得阵阵“砰——砰——”声音,震天加响。站在旁边的人们是哭不是笑不是。 一个粗鲁的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地斥责,一个像咬红了眼的疯狗在那里拼了命的撕咬。 …… 现在,道二爷早就归西了,松三爷骨头早已打得鼓了。但他们两兄弟吵的这场恶架的情景,深深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几十年都过去了,怎么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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