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以偿来到耀州,老友新朋欢聚一堂。欣逢文友刘君,遂邀其结伴同游。遂驾车出城,取道南山小路寻访幽境,欣欣然前往陈炉观景去也。
时值周末,晨曦初露,山道弯弯,道路曲折盘旋。车行崖上,左峭壁,右幽谷,蜿蜒曲折,上下颠簸,惊心动魄却更添新奇之趣。山谷岭脊间,凡开阔处皆有麦苗青青,暖冬春意更浓。
峰回路转之际,山川壮丽雄浑,层层梯田叠绕,山野村舍牛羊欢叫,袅袅炊烟徐徐升起,枯树虬枝舞动长空。空叹:城中人自以为身在福地,何曾想过真正的清净优雅之地却在山野深处也!
上坡下坡,转过最后一个弯,又是一重天。对面的山峦就是陈炉古镇。以丹色为主色调的村舍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将满山满谷装得严严实实,这里简直成了巨幅摩岩壁画。
澄红透亮的晨光从山峦背部投射下来,处在逆光中的壁画更显雄奇。有高矮不齐、四零八落的烟囱有些异样地伫里其中,像一个个懒起的醉汉伸懒腰时举起的手臂。车子很快入画了,我们成了画中人!
巷道依旧弯弯曲曲,像缠绵的信天游。刘君有些按耐不住:还不下车去看罐罐墙。可不是,刚才进去村子前,车子曾经过一座窑,有一群瓷瓮像砖块一样垒成道围墙,将整个窑场圈成了瓮城。当时觉得还没什么,以为人家瓮城地小,暂时将残次品放在那终将搬走的。
下得车来不禁一惊:家家户户得院墙皆是小陶瓷罐或者小陶瓷瓶垒就,上釉彩成品与未上釉半成品间杂摆放。远眺近观,红瓦白墙的村舍街巷间,满目尽是丹、玄二色,触之则有糙、滑、干、润之韵浸肤,扑拙之气、思古幽情油然而生。
好地方!刘君正构思的一篇小说就是用陈炉做背景的,为此查了不少资料。陈炉因 “ 陶炉陈列 ”而得名,是宋元以后著名的古耀州窑延续生产的唯一窑场,制瓷已有 1400 年历史。
千百年来,陈炉炉山不夜炉火不熄,创世界同一地方陶瓷烧造时间之最;陈炉陶瓷制作采用世界上最原始的手工工艺.是古陶瓷的活化石、活标本;陈炉的陶瓷民居建筑风格和民居形态保存了古镇风貌的完整性,用生产的陶瓷物片构成生活环境,举世无双。此三绝,让陈炉扬名天下并耀古烁今。成为名副其实的 “ 东方陶瓷古镇 ”。
陈炉瓷以古朴浑厚,民间气息浓郁著称于世,是我国古瓷艺苑中一朵约丽的奇葩。陈炉古陶瓷文化在中国发扬广大和广为流传,是以民窑为主进行传承和延续的,其影响面较之官窑而言,也更为广泛。所以,陈炉耀州民窑是一条生命力旺盛、串连古今的常青藤,延续了青 瓷的强大生命力。
国古陶瓷学会副会长、故宫博物院馆研究员李辉柄先生说:“在中国宋代的青瓷窑口中,没有哪一个瓷窑能与陈炉耀州窑相比,陈炉耀州窑青瓷不愧为青瓷之首。”
有诗云:“千年遗志豁欣逢,十里窑场举松明;黄堡陈炉星月逝,萧光青釉熠辉生;应侯神碑陶坊史,三拘彩莲瓷苑铭;绮席美含今古色,盛馆靓列望舒惊。” ……说实话我是陶瓷盲,虽然刘君很卖力的告诉我那么多,我依然混沌如故。
在街上盘桓许久,在中心广场拜读了陈炉八景碑,在有新奇景观的古桥古树瓷瓶墙边照相和嘘唏赞叹一番后,坡上一条两边铺满陶坯的小路便将我们迎进了许家瓷坊。
许家瓷坊是个四合院,左右两厢房以及横在后面的主屋中间空出一个不大的院落。作坊设在主屋一楼右面那间房子里,展厅设在左厢房。右厢房门前和院子的空地上七零八落地摆满了各种未干透的陶坯。作坊里面看来很简陋,靠山墙有一大堆黑乎乎的泥,房子中央摆放着制作工具,时间尚早,还无法供我们玩陶。客厅里却是热闹非凡,沿墙的展柜和屋中央的展台上已经成了陶瓷品的世界,瓶、钵、罐、桶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品应有尽有。
上釉的、不上釉的、陶釉共存的花样翻新,彩色的、原色的、原彩驳杂的古香古色,古典的、现代的、后现代的并肩携手。随着你观赏角度的转移,每件陶瓷也会不时焕发出异彩。
一时间,我仿佛行走在无言的山间,脚下有碧绿如荫的萋萋芳草,山崖点缀着五彩缤纷的奇珍异花。周围的景观在时而绚丽时而阴暗的光的作用下焕发出魔幻的色彩。
峻奇、嶙峋、浑厚、怪诞、空灵、沉重、灵巧、稚拙、玲珑剔透、朴实敦厚等等各种错综复杂的感受一起涌上心头,传统与时髦、现实与抽象、庄严与荒诞在这里厮杀交融,和谐相处、激动心扉。最终,我的脚步在一个陶品前停下。
那是一截枯树的干,二十公分高的样子,上面布满了沟壑的沧桑。那是一个老者的脸庞,刀痕一样纤细的双眼紧闭,一字形的嘴唇紧闭,写满了倔强与不屈。
我问主人为什么要做一副这样的作品,他说在韩美林工作室学习现代陶瓷工艺时就一直有制作的冲动,回来后就做了。在烧的时候,他专门注意了火候,让整个作品有一种本色中显现过渡色彩的效果。
碰巧,窗外有一束阳光从陶品脑后斜射过来,赤橙黄绿蓝靛紫等诸色便在老人眉目间泛出光晕来,神情兼有悲苦、凝重、安于天命甚至无可奈何。那可是陈炉陶瓷的魂魄所在?刘君问要不要给我买了回来?我说,我更喜欢看,喜欢倾听中的胡思乱想。
后来去了陈炉古瓷复制厂,兴致勃勃得上前观赏了好长时间。工人们都是当地的农妇,很认真的给陶坯上颜色,作品精雕细琢,有古物的精美而少传古逾今的神韵。
回来的路上,我感慨,陈炉瓷业还处在煎熬期呀。这里让人想起古往今来许多文明由繁盛到沉寂的过程。现在的陈炉,究竟是更加繁盛了,还是在期待一个崭新的开局?
我多么希望洗礼心灵的精神震撼,遗憾的是,在陈炉,震撼我的竟然不是陈炉古瓷,而是陈炉后生的现代作品。我们是不是经常会在寻觅本真的过程中迷失本真呢?
同游者,铜川分行诸好友也,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