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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大红风衣的女人，留着波浪翻滚的红头发，戴一副宽边茶色眼镜，下巴上挂着麦克风，腰里别个黑匣子，两条细腿上绷着乳白色蕾丝裤，脚上蹬长过膝盖的马靴。性感，时髦。她和男伴占据着有利的三角地带。老远处就能听到她的声音：“高贵不贵，快来消费！专为男人和女人研制开发的最新太空产品，最奢华的英国卫裤。不是吹，不是夸，男人一穿就增大，女人都说爽极啦！来，大叔，拿两条！保你穿上说好，保你金枪不倒！咹，不相信？访一访，问一问，还有谁能不相信！穿了的男人都爱笑，穿过的女人光会叫！”围着她们的尽是些老男人和老女人。老男人说我给老婆买两条，老女人说我给老汉买两条。 没错，就是他们。老张心想，这一回可让我逮住了。我非要揭露一下他们骗钱的丑恶嘴脸不可。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两个人，当时卖的是纳米裤子。虽然女人当时穿的不是今天这件红衣服，但她那一头红色的头发，那张能说会道的血盆大嘴都给老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年来，这个形象曾在他的头脑中萦绕过无数次。他们当时开辆客货两用车，女人站在车箱里，手里提条灰色裤，说是用新兴纳米材料制成的。只听她吹道： “来来来，大叔大婶，大嫂大哥，走着看着，这种裤子你以前肯定没有见过。美国人专为我们人类量身打造的纳米裤子。它是用金属纳米线的嵌布织成的。噢，就是用铜线和银丝织成的！” 对于纳米服装，老张也有所耳闻，国外的研究已经有过报道。女人的一番说辞，忽悠得老张心里直痒痒，他挤到汽车跟前想看个究竟。拿起一条裤子在手里掂量了半天，但他并没看出这种裤子与别的裤子有什么不同。他把所谓的纳米裤扔到车箱正准备离开。站在车箱中卖裤子的女人说话了： “咋，大叔你不信？没听说过纳米？那你太老冒了！纳米就是那种公鸡吃了也能生蛋，公猪吃了也会跑圈的好米。报纸上写了，电视上演过，全宇宙人都知道的新闻。纳米不仅能吃，还能制成衣服。就跟石头能制造的确良一样！” 老张有点生气。一个小女子，知道啥，竟然敢说我太老冒？他心想，什么是纳米，我比你清楚。可是他没有吭声，因为这里不是学术辩论会，没必要跟个女子到这儿较劲。他转过身已经迈出了一步。 女人又说话了：“对不起，大叔，你且慢走啊！一看你就是个有学问的，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给大家讲讲纳米吧！” 这么说还差不多。女人几句甜言说得老张心里暖暖的。一看围着想买裤子的人都把目光瞅着他，老张觉得自己此时再溜走，就会被人骂成勾子客。他就想，说就说嘛，让你听着，我老张也知道什么是纳米的。 老张亮了一下嗓子就说：“你们知道吗？目前，全球近一半的能源消耗在建筑物取暖和家庭供暖上，环境舒适了，但人们为此所付出的成本却非常大，导致的温室气体占世界总排放量的三分之一。科学家就想通过改进建筑材料的绝缘性能以保持室内温度，减少采暖带来的不利影响。虽然基于改进绝缘设计的节能建筑迅速发展，但能源的大部分仍然浪费在加热空间和物体上。科学家又想，能不能把节能的重点放在人身上而不是空间上。这就有了纳米服装。相比普通服装的材料，特殊的纳米布可以更有效地锁住自身所产生的热量，保暖人的身体。这种由可形成导电网络的金属纳米线材料制成的布轻便、透气，柔性看起来与正常外套一样，但实质上它不仅反射人体红外辐射，具有高度的热绝缘，还允许焦耳加热来补充被动绝缘，可以通过电源进一步加热提供热量……” “好！鼓掌！再鼓掌！”一阵热烈的掌声，淹没了老张后边要说的话。本来老张还想说，但我并没看出你这裤子是用纳米材料做的。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卖裤子的女人就吆喝周围的人鼓起了掌。按说，一段似乎讲给理科大学生的话，并不一定有几个人听懂，竟然产生了轰动效果。人们也忽啦啦一齐围了上来，你一条，我两条，一车箱裤子半天便被人买光了。老张糊里糊涂地给人家作了一回免费广告。说实话，对于什么是纳米，老张其实自己也只是看过几篇文章，知道个皮毛，之前并没有见过。当时受到其他买衣裳人情绪的感染，也为了了解纳米服装的特点，他自己也买了一条。 裤子拿回家，老张越看越觉得不是什么纳米材料，他急忙打开电脑，查检服装生产厂家，忙活了半天，却查无此厂。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让他特别难受的是，不仅自己上当了，而且日弄得那么多的人跟着自己一起被蒙骗了。心里那个悔就甭提了，后来他到狗市去找这两个卖裤子的人，却始终没见到他们，倒是碰到两个相熟的人。人家跟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地说：“你不会是卖裤子的托儿吧？”老张真是冤死了。人有千张手，难捂众人口。谁让自己显夸卖弄呢！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只好让别人骂去了。 都说是冤家路窄。今天终于让老张逮着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张一肚子火狠不得立刻就喷发，可他并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地到人家跟前去吼叫。因为他知道那样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对，先向工商局，不，先向城管执法监督大队报告。老张掏出手机，拨通了城管大队。 “喂，你是城管大队吗？河道狗市上，对，就是狗市的三角地带，有一卖假冒伪劣产品的！” 打完电话，老张想起前些年，有个叫王海的打假人，来到本市打假，从商场买了仿冒的皮带和皮包，然后索赔。官司一打，赚了不少银子走人了。咱不说赚钱，起码让这些黑心商贩不再祸害百姓，我得要有证据啊！他来到了汽车跟前。 “喂，你认识我吗？”老张瞅着卖裤子的红衣女人问。红衣女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着她的宣传。老张朝卖裤子女人跟前挪了两步，“你就是卖纳米裤子的女子噢，我还买过你的裤子呢！”老张向站在售货车后的红衣女人提高了音量。红衣女人还是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顾自地推销自己的英国太空卫裤。 “男同胞们，大叔大爷们，你们听好了，不要随随便便给自己的‘家伙’安一个家，一条好的内裤能够拯救你的英雄‘器’短，让你真正享受儿女情长！最新研制的太空卫裤，有18枚永久磁石，帮助你促进血液循环，恢复体力。别出心裁的独特设计，为你的宝贝创造更有利的散热环境。398个托玛琳矿物石涂点，活化细胞，提高了免疫力。远红外纤维释放热能，能清除血液囤积物，调节你的私密健康环境。磁石缝制技术，安全舒爽无危害。男人的难言之隐，一条内裤帮你搞定。选对一条好内裤，就像选对一个好老婆！你不买还等什么？——最后一天，活动价格180元两条。不用吃药，不用手术，只要一条内裤，告别‘小器’男人，效果真是太惊人了！——大姨大婶，你要有这条内裤，也会告别阴暗潮湿——什么 ，你怀疑有假？——我们支持你到国家相关部门进行正品检测，要是假货，愿承担法律责任并支付所有检测费用。”红衣女子喋喋不休地宣传，血红大嘴的嘴角两边，聚集了大量白色唾沫，她也顾不上擦一把。 老张心想，先别听她忽悠，我先拿一条看看有无厂址和正式出厂标牌。刚拿了一盒在手，看到外包装全是外文。站在红衣女子旁边的男子，伸手让老张开钱。“大叔，详细的说明都在包装里边，你要想看就买一包，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不贵，一包才180元！” 老张有点犯难，心想不买，但却看不到详细说明，买吧，这东西肯定有假！但你想打假，就要有证据啊，舍不得孩子逮不住狼。老张狠狠心掏180元买了两条。当他打开包装，看到的全部还是外文时，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正宗进口产品不仅要有外包装，还必须要有中文翻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骗人吗？老张举着拆开包装的英国太空卫裤，准备揭穿她们的伎俩。红衣女子对正在挑拣衣裳的一个老年男人说： “二舅，这位大叔有疑问，你把他叫到边上解释一下去！” 还没等老张分说，过来两位正在买衣裳的中年人，一边一个，像老朋友一样架着老张来到了不远处一个公共厕所。老张明白了，原来这卖衣裳的和买衣裳的是一伙呀。但他心想，青天大白日的，人群广众之中，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老张被两个中年男子架到厕所旮旯。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手却被其中一人按住了。 老张问：“你们想干啥？” 按他手的高个子说：“没事，聊聊天！” 矮个子就从口袋掏出一根香烟给老张递。老张生气地说：“少来这一套！你们到底想干啥？” 高个子说：“大叔，看你年纪不小了，劝你懂点规矩，不要X干了好不好？大家都不容易嘛！” 老张气得浑身打颤，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只有装怂了。就说：“你们走吧，我不说啥了！” 两人还是不放心，没有走的意思。老张只好装做自己要解大手，就蹲到了便池上。人有时候也怪，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无也有。本想假装解大手，却真的就解起来了。这时候，老张听到外面一阵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他从口袋掏出一根香烟，边抽烟边叹气。等他解完手，两个架他进厕所的中年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了厕所门，发现刚才热闹的三角地上也不见了卖衣女子和她的同伴们。老张也无心在狗市上转悠了，便径直回了家。 中午的饭，吃得他颠三倒四，菜没夹到米饭碗里，却把米饭夹到了菜碟子。孙子向奶奶告状说，爷爷一个人把菜全占了。为此，老张被老伴数说了好几句：“你看你些，不就个炒洋芋么，还和几岁娃娃抢呢！”老伴几句话训达得老张更生气，碗往桌上一搁，饭也不吃了。这个下午，老张一直闷在书房里，直到晚上老伴打开电视喊他看新闻，他才走出书房坐到了沙发上。老婆问他到底怎么了，好像把魂丢了一样。他说：“丢死人咧！又被去年那个卖裤子的骗了，差点还让人打了一顿！” 老伴说：“你爱逞能么，又招祸了不是！怪不得像把你二爸死了！” “快看快看！”老伴说。这时候，老伴把台按到了本市新闻直播。一则消息让老张从沙发上一下子弹了起来。画面上，一群城管队员，开了两辆执法车，来到狗市场，一阵雷厉风行把卖太空裤子的红衣女子和她的同伴们带走了。播音员说：“今天上午，接群众举报，我市城管人员迅速出击，在河道市场，端掉了一个长期流窜在周边县市贩卖假冒伪劣服装的摊贩。”虽然新闻只有短短几十秒时间，但老张觉得很提精神。他猛然想起，怪不得在厕所里那会听到外面好热闹，后来不见卖裤子的了，他还以为人家货卖完收摊子了呢！ 后边新闻老张也不看了，他对老伴说：“狗日的，到底还是栽了嘛！去，给咱整个菜，我要喝两杯！”
作者简介 董怀禄，笔名小河水；新浪博客昵称：长安亦君；微信和QQ昵称：细水长流。陕西礼泉人。中学高级教师，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1996年9月、1999年9月，先后入选《中国中学骨干教师辞典》和《中国当代专家大辞典》。中国新文学学会会员，作协十堰分会会员，《西部文学网》湖北分站长，湖北省、十堰市教育学会会员，曾任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主业之余，喜好写作，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曾担任《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教育部指定中学生读物）一书副主编，参与过《教子有方》等12本书籍的编写。有多篇教育教学论文和文学作品在省、市级以上报刊发表。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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