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打碎了水缸,流了一地的水。弟弟踩水摔倒了,赖在泥水里哭天喊地。弟弟妈妈送走三葵叔,顺手拧住想侧身进院门来的他耳朵,一直拧进屋,指着哭闹的弟弟问,为什么不哄哄?他刚想分辨本来和弟弟玩得好好的,三葵叔来了,被你支使出去了,还没开口,脑袋撞在泥墙上,屋顶掉下一阵灰,撞第二下,他双眼直冒金星,第三下,他就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听到后院三奶奶的饭铲声,三奶奶开始洗碗筷了,这时候弟弟过来了,拽着他的衣角拉扯,可可,可可。他摸了摸脸上的灰,牵起弟弟的手,走出了屋。 坐在茅坑里的弟弟妈妈喊叫起来,还不快去挑水,想渴死大家啊?他把弟弟牵回屋,找出泥球给弟弟玩,转身在屋檐下拿过扁担,挑起两只空铁桶,走向河边。三奶奶家那只在村巷里晃荡的大黄,一看见他两只铁桶前高后低,后高前低的撞着地,又箭一样飞向河边,蹲在他常常挑水的地方张望。爸爸到俄罗斯外兴安岭淘金沙二年了,开始还一个月一封信来,也有寄钱来,后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了。前村的套子去年回来过一次,十里八村的人跑去问,说起他爸爸的那条河滩,曾经有人被熊瞎子舔了。这以后,在大路口开饭店的三葵叔就常常来家找弟弟的妈妈,有时候晚上也来。三葵叔一来,弟弟的妈妈就把他支使出去,不到天黑不许回家。这个月三葵叔白天来过十次了,晚上来几次他就不知道了。有时候半夜醒来,他清晰的听到隔壁弟弟妈妈和三葵叔的说话声。有时候三奶奶看出他没吃中饭,就教他到三葵叔的饭店吃,饭店里的伙计也允许他吃客人剩下的东西。有时候半只鸡、半条鱼,还有肉骨头。他包了一包回来给大黄吃,大黄喜欢得什么似的,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他一个眼神,大黄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有时候他到草窠子里逮野兔,有时候他也爬上树头掏鸟蛋,不管做什么大黄都箭一样飞出去等了。 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那个俄罗斯熊瞎子舔了人就是,他再也没有爸爸了。他把扁担横在两只铁桶沿,铁桶里已经各打了半桶的水。他坐在扁担上,往河中丟石子,看河面上激溅起的水花,大黄坐在他前面摇着尾巴。他看到河中央有鱼唼喋起水泡,他迅速站起来拿过屁股下的扁担,悄悄的趟下河去。一个扁担下去,震得水花过后的水纹一圈圈扩散,震得他手发麻,什么也没有,鱼又在下游唼喋起水泡,他不死心也跟着趟过去,一个扁担下去。他看到只是水花,鱼好像永远在下游唼喋起水泡等。越下游河水越深,河水慢慢的漫到他的肚脐,他的胸脯,他脚下一划,扁担飞出去了,顺着慢慢流淌的河水漂远了。 他灌了几口绿绿的河水,一根竹钩伸过来,一个人喊着快拉住,他拉住了竹钩被这个人拉上了船。也许这个打渔人看了他一会儿了,告诉他鱼不是这么打的。打渔人问他,家在什么地方?他手指了指村庄。你的爸爸、妈妈呢?他摇了摇头。打渔人问他愿不愿意跟去打渔?他点了点头。 大黄一直跟着渔船走,到了一个山嘴拐弯,没有路了,大黄停住呜呜叫,在渔船拐过弯后,他还听到大黄悲哀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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