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尊让随笔】我的大年初一

显示全部楼层 · 2017-1-31 23:57:04

本帖最后由 1149291047 于 2017-2-1 00:23 编辑

炮声终于从震耳欲聋的一片渐渐稀疏了，时间已将近凌晨两点，睡意更浓。对掌柜的说真的是老了，小时候除夕是很少睡觉的，黑灯瞎火的能上原下河，村里村外跑一夜，有洋火链子枪就感觉满足和快乐。掌柜的说，今晚给你放假，准许夜不归宿，别睡了，起来上原下河跑去。我笑着说，现在要那样跑就是疯病。

迷迷糊糊中，炮声再次穿过窗户和墙壁，此起彼伏如在床头响起，将头缩进被窝，继续装睡。

窗外传来说话声，有人问，这么早就端一老碗饺子咥？回答的是房后面的青红哥，他说，新年头一顿，就要吃早。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是七点半。有必要这么早吗？勤的不理解。

掌柜的也醒了，两只手在头顶按摩着，说有保健作用，这玩意我是懒得去做的。不过有一点事要和人家商量，据说夫妻在被窝议事，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如今村里打牌玩的很大，怕贪污的私房钱顶不住几个炸弹轰，于是就想跟掌柜的申请追加娱乐款，当我委婉又艺术的提出要求时，她一脸的不屑和讥笑，偏偏假装善良的鼓励我，还没打先想着输，肯定输；你要想，我来就是赢钱来了，一定能赢，要有必胜的决心。听着她这些一毛钱都不值的话，我再懒得提申请了。

以我这小家气，有点想不通，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赚的辛苦钱，收入有限。一场牌局却动辄就几千上万的出入，赢了兴高彩烈，输了就为家庭矛盾埋下一颗雷，为自己种下了烦恼和浮躁。难道就真的再没别的娱乐了吗？

答案是：真的没有了。

整个过年期间，除过炮声，村子静悄悄的，勉强听到的就是麻将声和偶尔相逢的问候语。锣鼓躺在那无人问津，高音喇叭是不收钱不开，文体活动和社火也无人去闹去组织。

院里传来母亲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老人家半生笃信佛教，家里供奉着太上老君、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灶爷、土地、龙王，此刻正在按她心目中的排座次焚香点烛，念念有词的祈福着。仪式完成后就听在客厅嘟囔，一家子懒怂，人家隔壁对门都吃饺子，就咱大人娃还且睡着呢。

今天干点什么值得回味的事？咥完饺子，站在廊檐上看着满地的跑屑，几天前的美好想像和计划都提不起精神去实行。

掌柜的约了一帮人兴高彩烈的去洋教会看节目，这来自异域的宗教也不得不中式化。每到传统节日都要跟着插一脚，以扩大影响和宣传自己，其发展的速度实在让我惊讶，不知不觉中身边的乡党里就有了那么多的教徒。我对这充满血腥发展史的洋教兴趣不大，于是就和几个发小相约去八里原上“真武庙”进香。

讨厌了人多嘈杂之地，一行人说笑着沿半崖的小路悠悠而行，左手边是密密麻麻的楼房，平坦光滑的水泥路上人来车往；右边是废弃的土窑洞，荒草淹没的小径，破败的残垣断壁。新与旧、繁华与萧条、喧嚣和死寂、只是一路之隔，一个转眼。

“真武庙”是八里原最大的建筑群，是昔日黄埔川人的骄傲，每当老辈人提起来就有说不完的故事，眼里满是憧憬和对曾经辉煌的陶醉回忆。

世事变化无常，文革前后不停地政治运动，终于将一个绝对的“文宝单位”夷为平地。如今的几间庙宇都是这些年居士们不停地努力，在原址上翻盖的。

院里人不多，很安静，到处是荒草，各殿门楣上无牌匾，两边无对联，比往年初一显的萧条多了。这样也好，能认认真真的拜一拜，磕个头，许个愿，于是一行人从正殿开始，逐一虔诚的朝拜。

记得前年初一去兴教寺拜佛，那种热闹和嘈杂胜过了KTV。大门里燃起一堆熊熊的大火，漫天烟霧，香客们像扔硬柴一样的将巨大的蜡烛扔进去，磕头时还没跪下就有人喊，别磕了，鞠躬就行了，磕头太浪费时间。双手合起，还没来得及默诵几句就被人流推着走了。

宗教原本注重的就是个仪式和敬畏之心。须得虔诚、肃穆、从容、庄严，而大年初一的各大寺庙进香变成了赶场，寺院成了集市；闹哄哄、乱糟糟、毫无规矩可言，处处是戏谑和轻浮之徒。

如今的人们对规矩和礼节仪式已失去了尊重之心，赶的不过是个热闹，是个潮流。这几年初一去寺庙朝拜蔚然成风，有的知名古刹新年的头注香已涨到了几百上千万块，商业在这方净土里渲染到了极度疯狂的地步，佛门也少有净地。

还记得在平遥古城拜佛时，门口一堆妙龄戴发尼姑，看到香客就递过来一个黄裱纸折成的三角，声称绝对不要钱。当从庙里出来时，她就挡在了前面，递过一个本让签名，签了名的人大师会诵经祈福保平安的，还是不要钱。不过得给菩萨搭供，五十块钱起步。我说明磕头时已给功德箱里投过了，女尼说那不算，我有点上当的感觉，随口拒绝。那张如花的笑脸马上就变了，要回了赠送的平安符，抹掉了功德簿上的名字，一切都赤裸裸，毫不掩饰，就是为了钱。

人们常说过年没意思，恰恰是许多有意义的传统礼仪，家风，规矩硬让不讲究的现代人，破坏了，淡化了，随便了。

相比之下，初一我更喜欢去那些默默无闻的庙宇，在安静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从从容容的为新年祈一个万事如意，平安快乐。

从真武庙回到家时间尚早，感觉好乏味，一屁股就坐到了麻将场，在烟雾缭绕中和几个相好的伙计开始方城大战。因为玩的小，输赢无所谓，所以毫无压力，尽管也是赌，得到的却是快乐和开心，友情和交流。

作者简介：陕西蓝田县汤峪镇人，喜好文学、书法、旅游。作品散见于《蓝田文学》以及各大文学网站平台，散文《棣花古镇》获省公共图馆征文比赛三等奖。西部文学小说版版主，年度十佳优秀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