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四 于 2017-2-17 17:05 编辑
一 在村当中有一个圆圆的、深深的土坑。不时有村里的孩子爬上爬下,土坑的边沿也被孩子摩擦的光滑了,那就是新村里原来的石灰窑。 新村其实也不新,村里的人们搬来也有四十年了。 这座石灰窑诉说着新村人们点滴的新鲜小事。 西河北村,原来在一条公路西面的洼地里,村的南面是一条大河。每逢涝雨时,村里满是泥水,下大雨的时候,河水溢满,家家户户的天井里、堂屋里都灌进水去,天井成了大水塘,堂屋也成了小池塘,里里外外的水还把户里的飘啊、盆啊、罐啊的都漂到大街上。为了躲避涝灾,村里的干部及老辈分就商量着把村搬到公路东面的山根。 再说,村里人口年年增多。本来土地就不宽裕,这样以来,人口地就更少了。搬村也是为了腾出更多的土地种粮食。 二 搬村的时候,还没有实行大包干,还是村集体。 村民盖房子自己只准备些梁、林棒,门窗那些木料就可以了。其余的土料、石料都是村集体的,出工也是集体的。 那时侯,没有水泥。盖房子主要用泥土,石灰。 村里就在东面的山根(现在的新村)修了一座石灰窑,为搬村盖房子供应石灰。 那也算是很正规的“村企”了。也有所谓的办公场所,就是几间草棚,但是,办公室与仓库都分开着。并且配有厂长(窑厂厂长)、会计、工人(烧窑的)。 村里的人迷信,也是图个吉利,装窑、出窑、点火都选个三、六、九好日子。 装窑的时候,村里的男劳力有的在窑里摆放石头、煤块,就是摆放一层煤块,再摆放一层石头,这样一层一层地摆放到石灰窑的口。有的男劳力就用把绳子拴着柳条筐往石灰窑里往下滑石头、煤块。 当石灰窑装满了时候,就开始点火。都用些玉米秸杆、树皮、树枝在石灰窑下面点火。然后,再填煤。村里的人们每每看到石灰窑冒出的股股白烟,像白色的浓雾一样慢慢地往天空升去,总感觉象是进了大城市,有一种很自豪的感觉。 等石头烧透了,就是把石头烧成了白石灰的时候,就停火。要等石灰窑凉几天后就出窑。 村里的男劳力再用绳子拴着柳条筐,把石灰块一筐一筐的滑上来。虽然石灰窑凉了几天,可是在出石灰的时候,窑里的温度也很高,能把窑里面的人烤的火辣辣的。有时候都把在窑里装石灰的人的手都烫破。 三 烧石灰窑是技巧活,火不能太激,也不能太慢,点火后,晚上也要看窑炉。 村里就让憨厚老实快四十岁的王三烧石灰窑,让王三烧石灰窑主要的原因还是王三至今还是光棍,晚上不用牵三挂四的,没有挂心事。 王三很高兴,孬好也是村窑厂的工人,只熬眼可不出力,还能挣工分。 石灰一窑接着一窑的出来了,新村的房子也开始大面积的盖着,由于村里能垒墙盖屋的人手少,村干部就从外村找来几个盖屋的建筑队。村里的男劳力就当小工,推石头、推土、和泥。 有一个建筑工头老孙,经常到石灰窑上烤地瓜、烤煎饼吃。开始以为王三是有家口的人,后来拉呱才知道,王三还是老光棍。老孙看王三虽然年龄大些,可是老实能干。就想把家里的老大闺女梅花拖人说给王三。 老孙就想到了窑厂厂长大刘。等看人的时候才知道,老孙的闺女是个瘸子,一条腿短一条腿长,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村里的人习惯叫她“一米五一米六”,就是左腿着地一米五高,右腿着地一米六高。对于这门亲事,王三也很是满意,自己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娶这样的女人就算是烧了好香。 由于梅花条件差,急着嫁人,老孙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也没有走看家、过红那些农村的风俗,立冬那天,梅花与王三结婚了。 王三与梅花结婚后,由于王三晚上还看窑炉,晚上就住在窑厂的大棚里。梅花也急的生气,就骂王三:“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可好!娶了媳妇也忘不了那石灰窑,拿着那窑比娘还亲啊!”王三也急啊,就让梅花晚上也住在窑厂的大棚里。虽然大棚到处漏风,可是这两口子也暖和的很。 点火后的石灰窑最怕的就是下雨,下雨不但能淋灭石灰窑的火,最主要的是影响石灰的质量。那年刚立春,晚上突然下起了雨,王三两口正闹的欢,王三听到下雨的声音,就连蹦带跳的下床,光着屁股就往外跑,弄的梅花莫名其妙。梅花就从大棚的缝里往外瞭,不一会,王三抱自己家里的草扇子急火火地跑来了。梅花以为王三用草扇子盖地瓜秧,心里想,王三就是过日子。可是王三却把那草扇子盖到了石灰窑上了。 梅花气的直骂:“你这个傻而巴登的王三!你为了这窑,今晚把儿子都给耽误了!” 梅花硬是让王三半个月没沾自己的边。 四 轮到给老张家盖屋了。 由于老张的老婆身体不好,老张家的闺女翠花就在新村给盖屋的人烧水喝。翠花虽然穿的破烂,可是很水灵,由于翠花的娘身体一直不好,也把翠花逼出了一手好饭食活。 在给老张盖屋的里面,有一个小青年格外显眼,穿的孬好不说,单看吃,别的干活的都吃煎饼,可是那小青年一直吃黑乎乎的地瓜面窝窝头。 从把头那里才知道,那小青年叫牛犊,意思是象牛犊一样有力气,能干活。的确如此,他不言不语,就知道闷着头干活。牛犊从小没有爹娘,现在牛犊是白天干活,晚上回家自己蒸窝窝头。 翠花心地善良,很可怜牛犊。中午捎饭吃的时候,经常省下个煎饼给牛犊吃,看牛犊吃的那么的香,翠花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牛犊在休息的时候,也帮翠花挑水烧火。还急着帮翠花的爹收拾零碎活,看起来就象亲爷俩一样。 翠花喜欢上了牛犊,牛犊也喜欢上了翠花,可是牛犊是孤儿,不敢有非分的想法,也不敢接近翠花了,偶尔红着脸斜着眼看看翠花。翠花看出了牛犊的心思,就主动与牛犊拉近乎,有时还硬逼着牛犊脱下沾满泥的衣服洗。 翠花的爹也觉察到了,感觉翠花与牛犊这样是不正经,就不时的给牛犊脸子看。 眼看翠花与牛犊越来越热乎,翠花的爹就回家与翠花的娘说了。这可把翠花的娘气坏了,气的都险些晕倒了。翠花的娘抓起笤帚撒腿就往新村跑,翠花的爹在后面追也追不上,还大喊:“翠花她娘,别急,别使着你的身子骨!” 老张的两口子跑到新屋那里,正好翠花给牛犊洗衣服,牛犊给翠花舀水。 正在气头上的翠花娘挥着笤帚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还敢勾引我的闺女!你没有自己尿泡尿照照自己?我非打死不可!” 接着就往牛犊的头上挥笤帚。 翠花忙站起来护牛犊。 翠花娘又喊:“你这该死的妮子,不要脸的闺女,你让我与你爹把脸往哪里搁啊!” 翠花看事不好,拉着牛犊就跑。翠花娘就在后面追,翠花与牛犊只顾低头跑,抬头时,看到爹还掐着和泥的铁锨在前面截着。 翠花与牛犊扭头就跑,老张的两口子一个举着笤帚,一个掐着铁锨,从两边追来。翠花一看前面就是石灰窑,石灰窑点火七、八天了,火烧的正旺,红红的火苗有一米多高,乎乎的直往上冒。 翠花什么也不顾了,就喊:“你们再追?!再追,我们就跑到窑上的火里去,烧死!”边喊边往冒着火苗的窑上跑。 这可把老张的两口子吓坏了,急忙扔下手里的家什大喊:“闺女,好闺女!我们不追了!别跑了!” 翠花看爹娘让步了,就趁热打铁地说:“我和牛犊是真的相好,现在你们要保证成全俺俩,要是不成全俺俩,我们这就往火里跳!” 牛犊也说:“大爷大娘,我会对翠花好的,我对天发誓!您老俩成全俺俩吧!” 翠花拉着牛犊就往火里钻。 老张的两口子开始还忧郁,看翠花、牛犊动真格的。也顾不得脸面了就同意了。 这可把翠花、牛犊高兴坏了,牛犊擦着眼泪,拉着翠花给老张两口子磕了三个响头,刚磕头站起来,翠花又拉着牛犊回过身来,给那石灰窑也磕了三个响头。 翠花与牛犊成亲了,就在老张家新盖的屋里成的亲。 牛犊与翠花倒插门的亲事可是西河北村第一份啊。 五 新屋盖了不少,老村的人们也逐渐搬来了。 这可热闹了孩子,整天围在窑边玩,有时候都玩到半夜。都是被父母硬拽回家。 大牛的老婆很“细作”,看石灰窑的火苗子冒着怪可惜,就把自己家燎水的壶放在窑上燎水,后来又在窑上做饭。不但省下家里的柴禾,还耽误不了干其他的活 村里其他的妇女都说大牛的老婆会过日子。也都陆续在窑上燎水做饭。 后来,到做饭的时候,窑上就座满了燎水的燎壶、做饭的铁锅。有做玉米糊的,有做地瓜秧子菜的,有煮玉米的、有煮地瓜的……就象是又回到了“吃食堂”的年代。 等饭熟了,就先分给孩子们吃,不论谁家的饭,不论谁的孩子都随便吃,有时候一顿饭,孩子们都吃十几家的饭,孩子们的肚子都撑的圆圆的,不用回家再吃饭了。那时的孩子们真可谓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有一天,孩子们正在窑厂快乐的追逐着,突然听到“腾腾腾腾”的声音,不一会来了个拉满煤块的家伙,孩子们都惊叹的很,那家伙的力气真大!原来那是拖拉机,那是村里的孩子第一次见到拖拉机。由于后来用的石灰多,煤块用量大了,再用小推车推煤块已经赶不上趟了,村里的干部就找了辆拖拉机拉煤块。 村里的孩子,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六 时间如梭,十年的功夫一晃就过了。老村的人们都搬到了新村,那石灰窑也逐渐挪到了村中央了。还是不时的冒着青烟、冒着火苗,做饭的妇女也老了,也多了,孩子们换了一茬又一茬。 八十年代初,公社开始分田到户,实行大包干了。不几天也轮到了新村,村里的田地好分,可是这出了力的石灰窑怎么分啊?也成了村干部的惆怅,还是村里的“猴子”(因为心眼多,取外号猴子)的办法好啊。田地每家每户都有份,把那石灰窑就分给几户,甚至一户管理,每年年底往村大队里交点费用不很好吗,这主意得到了大伙的赞同。最后经过投标村里的张麻子中标了,这也算是“私企”了。 张麻子把这石灰窑烧的红红火火,不几年就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村里年年有盖楼房,娶媳妇,搬新家的,闹的不亦乐乎,如今,盖屋都用水泥,石灰也用的少了。最主要的是,石灰窑在村里,烟气太大,污染环境,再说了,现在孩子娇惯,不安全。几年前,张麻子为了村们的利益就关停了那发财的石灰窑。可是,村里的人们的日子仍然象往日那石灰窑的火焰一样,越过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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