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永尚小说】在学习雷锋的那些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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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744 | 回复5 | 2017-3-8 00:50: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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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兵,雷锋比我早一年,年龄,我比雷锋小四岁。
      一九六二年的八月十七,也是我入伍整一年的时候,从报纸上看到雷锋牺牲的消息,当时脑子并没有很深的印象。我就请教我的同学战友姚龙仓,他喜欢看报,记忆力又强,他告诉我:雷锋是沈阳军区一个汽车兵,经常写日记,做好事,在当地军队和地方影响很好。后来《解放军报》、《人民军队报》陆续报道有关雷锋的先进事迹,才使我了解的越来越多。
      不久,我从战斗班调到连部当文书,从内部文件上看到对雷锋的介绍。可是我整天趴在办公桌上不是写总结、填报表,就是替连长写训练教案,帮指导员搜集政治学习文件资料。一个刚十八岁的小青年,正是“疯”的时候,整天闷在宿舍里,像个小老头一样写呀写,中指的第一关节左侧都摸出厚厚的茧子。文书,这个在当时被一般战士看作是不简单的岗位,真把我折腾的王朝马汉。
    一九六三年的三月五日,正是兰州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连部的“五大员”(文书、卫生员、通信员、司号员、理发员)一起到生产组去参加春耕劳动。当年我们伙食用的蔬菜猪肉大部分是自给自足的。穿过刚发嫩芽的大片枣树林,踏着田间小道,在春风吹拂下,感觉真好。
    连队生产组有三个战士,十几亩地,有些还是兰州特有的满地都铺着鹅卵石的石头地。据说它能防止水分蒸发,可以保墒。这地里生长的萝卜没辣味儿,西瓜、白兰瓜特别甜。当地人说:“一斤石头四两油,不铺石头吃个毬。”可是石头地经管起来也很不容易。栽播时,先得把石头捊(báo)开,种好后再把石头盖上。隔上几十年后石头碎了,又得把旧石子清理出去,再从河滩背来新石头铺上。有一句俗语说:“累死爷爷,福死爸爸,挣死孙子。”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正翻地,没多大会,老远看见给养员骑着自行车来了。他一边飞快的蹬,一边大声地喊:“文书,文书,快回去,指导员叫你。” 这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花盘上有一圈儿英语,据说是从朝鲜战场上缴获美国鬼子的。
不管什么事,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从树枝上取下军装就起身往回走。
    给养员,在战士军衔里最高,全名“军需上士”,按传统叫法一般叫“上士”,他把车子推过来说:“给,骑上这个快。”
    一听叫回去,我有些心烦,办公室坐久了,把人能憋疯了。一边走一边说:“我不会骑。”
    上士疑惑的问:“这娃今咋么不高兴?”
    其他人解释说:“他真的不会骑车子。”
    是啊,我们虽说是在西安大城市的人,可是家境不好,十八岁了从来没有摸过自行车。我沿着来的小路插斜走。可是上士骑车追过来,一个脚踩地站住,让我坐在后架子上,像疯子一样使劲蹬,路过黄河大铁桥,差点没把我从车上掸(dan)下来,铁路枕木和大桥棚板的结合处的棱都磨掉了,成了槽子,车辆路过都得慢行。

我刚上楼,副指导员就说:“快来快来,今天有重要任务。”说着展开《甘肃日报》第一版,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
    我问:“让我做啥。”
    他说:“还用问,换墙报。”
    副指导员拿出一篇稿子叫我看。我瞥了一眼是《倡议书》。谢天谢地,他把稿子已经写好了,省得我再动手,我拿过来就走。副指导员说:“哎,你看都没看就走,还没写完呢!”
    我这时才仔细阅读,里边除了讲毛主席题词的伟大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之外,还有具体的实际行动,包括每天做一件好事等。我顺口赞扬几句后说:“这不写完了吗。”
    他指着文稿最后的位置说:“落款呢?谁提的倡议?”
    我这才发现,还真的只有日子,倡议人后边只有“冒号”,没有名字。我就说:“那就写团支部吧。”
    “不行。”副指导员说:“你不懂,如果写成团支部,那就不叫倡议书,就成号召书了。做好事应当是自发地,不应强迫。”别看这个兰州皋兰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文化程度并不高,他在花名册上填写的文化程度也只有高小,但对上级精神的理解却是深刻的。我皱了皱眉头说:“那写谁呀?”
     他轻轻一笑:“那还用问?”
     我先纳闷,后摇头。
     副指导员急了:“你不是一个?,咋是个木头疙瘩子!”
     本人生性腼腆,从小不爱出头露面,跟着别人干我能想方设法的干好干漂亮,叫我带头还真不习惯。就说:“我,我,我恐怕……,最好还是找个积极分子吧。”
    “奥,你不承认自己是积极分子?”这位兼任团部书记的副指导员把头一歪,从我手里夺过《倡议书》拧身就走,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我把你当作骨干,给个机会,你却上不了席面,我看错人了。”
     他把我的“谦虚”看成了“懦弱”,完全误解了。我赶紧说:“您别生气,不是我不干,而是怕干不好。”
    “那有什么可怕的!我把你往风口浪尖上推,就是考验你,相信你。没想到你才是个软蛋!”他停住了脚步一面指责我,一面叫旁边一个战士去叫另一名“积极分子”。我一把拉住那个人说:“不叫了,我来签。”
   “这就对了,你知道什么叫‘培养’?好生自个想去。”说完就走了,到连队训练场传达报纸精神去了。
    我用一张红纸把《倡议书》抄写出来,贴在走廊,中午大家都看到了,加上后来几天的文件传达和学习讨论,一个学雷锋好榜样的活动拉开了序幕。
    我们五连的吴连长曾经是沂蒙山区的游击队,孟副连长是自愿军,都没多少文化。都没带家属,给老婆的信都是他们说我写,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我是一个很认真的人,说到做到。繁忙的文书工作的间隙,每天兑现坚持做一件好事的承诺。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独自去扫操场,擦玻璃,清理猪圈,显然有些太张扬。开始,只在晚上我写完材料,夜深人静的时候,扛上一把扫帚,悄悄的下楼,把操场扫一遍,那么大的地方扫完也得一个半小时。远处大门口的哨兵看见有人扫地,以为是连队派的,也没在意。早晨会操时,连里发现地很干净,查问是谁做的好事,没人应承。问哨兵,他只知有人扫,没看是谁,被连长批评了几句。这么喊叫,追查,表扬,批评,也是一种扩大影响的办法,用其公开激励、鼓动了更多的人行动起来。
    第二天晚上就来了三四个人,大家只是默默的扫,都不说话。几天后,当我去的时候人家很多人已经扫完了。我们就去起猪圈,扫厕所。逐步的做好事的人多了,也就公开化了,自然会发生“抢着做”,形成了人人做好事,个个不落后的好风气。互相拆洗被子,洗衣服。还有些困难战士突然接到了家信,说收到寄回的钱,其实是别人寄的。说真的,当时三年服役期内,列兵、上等兵每月只有6元钱的津贴,下士7元,中士8元。有些调皮河北省的老兵编成顺口溜:“父母大人心放宽,儿在外面栽电杆,一月挣下六块钱,不够你儿抽纸烟。”如果你给某个困难战士家里悄悄寄20元,就得攒四个月。
    后来的好事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帮助驻地工厂扫马路、灯光球场、工人俱乐部,甚至到附近农村帮助干农活等等,真是热火朝天。每天统计做好事也增加了我不少工作量,每天黑板报公布的统计数字一天比一天多,叫指战员们眉开眼笑。
    中学的学生也一拨儿一拨儿来到部队,帮着搞卫生、洗衣服床单。有的刚洗完晾干铺上,另一座学校的学生又来拿去洗,还不敢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有一天,连队出去训练。我把走廊拖干净,把每个班的宿舍门锁好,自己就安安静静的关在屋里写总结。一会儿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吵闹声上楼梯,我有意把门反锁。这些学生推推所有的宿舍门都开不了,问值班员,值班员说没办法,钥匙除了各班自己有,就是连部存一把。一伙学生就来使劲敲我的门,在外头齐声喊:“叔叔,开门!叔叔,开门!”我本不想开,这些可爱的孩子也有任务,也是一种精神的培养。我就突然把门开大。这群学生鸦雀无声,只是睁着眼看。
    我问:“有事吗?”
    一个好像是领队的学生站出来说:“解放军同志,请你把门打开,我们给你们洗被单。”
   “你们怎知道这屋有人?”
    那个学生用手指了指,楼道上的值班员,是那家伙把我出卖了。我说:“战士们的床单才洗过不久,谢谢你们,还是回去做作业吧。”
    另一个学生接住说:“这您就说对了,来这儿就是我们的作业,请您配合我们,求求您了。”
    正说话间,几个下岗回来的战士开门进宿舍,他们一窝蜂地涌过去。刚说话的学生没跑,眼直直地看着我问:“在我们心目中,解放军永远是高大的,你这么小就当兵,估计还没有我大吧!”
    我笑了笑说:“这很重要吗,你是来做好事,还是查户口?”他不好意思的跑了。他们可能是初三的学生,有的年龄和我差不多,有的个子比我高得多,加上我这个娃娃脸,他们很好奇,似乎叫“叔叔”吃亏了。
    我关上门,继续写材料。听得对面洗漱室里吵吵嚷嚷有说有笑,一个说“听值班员叔叔说他还是个文书呢。”另一个说:“他肯定没我大,像个小孩。”我在房里故意咳嗽一声,这种议论停了。
    又一个童音很重、听不清男孩女孩说:“解放军还有尿床的,你看这都洗不掉。”另一个说:“多打些肥皂,使劲儿揉揉。”
    再听几个惊叹的“啊哟”声,喊“烂了”。接着就又有人敲门,我赶紧打开门,怕他们有人伤着了。几个学生双手托着床单不好意思的说:“我们不小心把床单洗破了。”我说:“没关系,在水里漂漂,搭出去,晚上他们回来自己缝缝就行了,你们可得注意安全。”
    我们那根本就不配发棉褥子,虽然是楼房,通铺上铺的都是草包。每人发一条两米长,八十公分宽的粗布袋子,里面瓷实的装满麦草,站在上面踩平,全班一样厚。每年换一次草。白平布的床单,怎么能经得起在草包上面磨蹭,纤维早早就磨得枵薄了,经常有烂的。
   下午部队回来,我问司务长,连里有谁尿床。这个长安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嘴一瘪,眼一斜脏话出来了:“你个瓜倯,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谁尿床么。”我委屈的说。
   “要是你真不知道,那你就是发育不全。咱走看你床单上有没有尿床。”他拉着我进了宿舍,一检查,确实没有一点尿痕。正要说话,突然发现我床单的两头有些黦黦(yue)子,指着问:“这是啥,你说,这是啥?”
    我说:“这是涎(hǎn)水。睡的太死了不知道,醒来才发现,一干就洗不掉了。”
    “哈哈,哈哈!”司务长怪眉(mi)豕(shǐ)眼的接着又“哈哈”了几声:“我把你个碎倯,人家‘尿床’,也是睡死了,知道不?一个道理。”
    “快走快走!”我们卫生员把司务长往出掀着说:“再嫑欺负人家老实娃咧!”然后,他把人的“生理常识”给我讲了一遍,才知道自己太幼稚了,被人涮了。
    学雷锋,做好事的运动一浪高一浪,爱集体,树新风的习惯逐步养成。我们这一代人,一见到危险、别人有困难、或者需要人帮助的事,马上不由自主的神经抽动,自然而然的产生帮助的欲望和行动。即就是今天,我已经老了,坐在在汽车上,旁边站一个年岁大一些的人,似乎坐得不舒服,就想给让座。看到抱小孩的立马起来,觉得这样做心里踏实。好像这种美德已经融入我的肌体,渗入我的神经,把它变成基因一代一代遗传下去。
    有一天,我去孙子实习的单位,宿舍里到处是烟头、废纸、塑料袋,瓷砖地板上全是泥脚印。我给他们扫干净,拖了拖地,房子焕然一新。可是以后孙子再也不让我去他们宿舍了,是怕我嫌他们不卫生,还是怕我累着?孙子一句话使我打个冷战:“宿舍人说,你爷爷还是个老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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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联芹 | 2017-3-8 20: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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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汉子 | 2017-3-12 23:4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张联芹 发表于 2017-3-8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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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山荡溪 | 2017-3-13 14:52: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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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17-3-13 18:25: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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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汉子 | 2017-3-16 11:06: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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