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郊区有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唤着企鹅路。 这条唤着企鹅路的小道,普通的连名字都很少人知晓,地图上也无法查到。其实企鹅路也是后来人们给取的名,因为这条小道上不知啥时出现越来越多从外地来的“企鹅”,每天蹒跚在这条小道上,这些“企鹅”大都是一些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他们明显患了同样的疾病。这个年龄孩子本来可以生龙活虎般的,而他们却连基本的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蹒跚在这条小道上,远远看去像一只只企鹅。 这些病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里隐居一位神医,专治这种病。他们不远千里,投石问路,几经辗转,才打听到这天子脚下这么个能让他们带来希望的地方。他们到了这里,首先要在附近落脚,只因听说这位神医每天只给十个病人看病。 孩子们患了这种病,正规医院治不了,但家长仍不死心,四处打听,才得到这样一个宝贵信息。当然,他们经过多少次坎坷、欺骗,也涨了见识,不会轻易相信,但一听说在都城,绝望的内心深处似乎又有一股死灰复燃的力量,这次也许是真的,孩子说不定有救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毕竟是天子脚下,说不定神仙庇佑,华佗再世……于是这些孩子,由家人陪护着,蚂蚁迁徙般地从四面八方朝这片希望之土游弋而来。 我住在这里有好几年了,经常有两老一少,背着大包小包,一脸灰尘汗迹,虔诚地向我打听神医的下落。我也隐约听说有这么一位神医,虽然怎么神我并不知晓,我只是从人们口耳相传的话语中,大致判断这位神医居住在这片居民区不远处东北方向的一个院落里。遇到打听的人们,我会指着东北方向,大概就在那片儿。谢谢,谢谢。打听者仿佛从我的回答中得到了关于神医的证实,连声道谢。望着这些朴实的脸,听着这来自南腔北调的语言,我心中会陡然升起一丝不安,心中琢磨:看他们的衣着破旧,行李简陋,还有从那虽然满怀希望但仍难以掩盖忧郁的面容可以推断,他们因为孩子的病已四处奔波,家境应该也不会好,这次这么大老远赶来,会不会又是空欢喜,我虽然不懂医,但是对于这种病通过网上查询和请教了这方面的医学专家,基本能判定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人们,他们最终抱的是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灭的希望。而这个像肥皂泡一样的希望此时正支撑着他们沉甸甸的身躯和信念,这时他们多么需要鼓励,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如果这个时候断了他们美好的念头那该是多残忍,这好比人家正要出门而去拔他自行车轮胎的气针一样。 一次上班路上,我看到前面一个小姑娘歪歪斜斜,手上搭着一个老奶奶牵的棍子上,练习走路,八九岁的样子,我放慢脚步,伴随她一起缓行,她发现了我的善意,冲着我微笑。 好棒,加油! 谢谢阿姨。她咧着嘴笑,眼神里却流露一丝羞涩和忧郁。 你喜欢小企鹅吗? 喜欢,好可爱。 你也很可爱,像一只小企鹅。 她咯咯地笑起来。 你们来这边几年了? 三年了。老奶奶回答。 会好的。 嗯。她爸妈回老家了,准备再要一个,唉……老奶奶看着小姑娘弯曲无力的腿,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我陪小姑娘在企鹅路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临别,我向她挥手道别。她也抬起她纤细的手对着我轻轻地划着手势。 这条不起眼的小路,一端随着匆忙的脚步,喂了这个城市的喧嚣;而另一端,在冉冉铺开的朝霞映照下,一老一少蹒行的身影已聚缩成两个黑点,逐渐消失在我的瞳孔里。那蹒跚在小路上的一个个“小企鹅”仿佛是蜕变成一个个分娩的婴儿,从路的尽头诞生,然后沿着这条小路蹒跚而来,他们努力地学会人生存最基本的本能,再挣扎着、尝试着迈向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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