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生日 亲人们是知道我生日的,只是他们不问。朋友和同事问我的生日,多年来,我都逃避似的回答一句:“我没有生日”。 清楚的记得我最后一次过生日。那是2007年的一天,我36岁生日。按照当地风俗,36岁生日是要大过才能驱邪的。身为家中的老大,母亲半月前就让伯父捎口信:生日到了,要好好热闹一下。顺便还给我捎了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边是妈妈给买的一套红内衣,包括红袜子、红内裤。妻子看后笑了:咱妈真细心。可我当时已是热泪盈眶,70多岁了还为他儿子操心呢!妹妹和弟弟提前几天就策划,我再三叮嘱,没有必要也不合适大过,家有老母,姊妹三家搞一次聚会就行了,弟妹也就不再勉强。 那是盛夏的早晨,天依然闷热,一丝风也没有,和往常比少了许多鸟儿的鸣叫,雾把天空罩得很厚很严实,隐隐觉得空气中有潮湿的气息,中午时分,一场大雨酣畅而至。妹妹订的蛋糕迟迟不到,侄子、外甥一个个拉长了脸,催促的电话打个不停。好容易雨小了些,蛋糕才姗姗来迟,在亲戚们的簇拥下,我许愿吹灭了蜡烛。刚把蛋糕切开,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堂兄的电话,就立刻接听,以为打电话祝贺的。“哥,你快回来,大妈刚才摔了一跤,严重的很!”我一把把弟弟拉到门外:“赶快找车回家,妈病了!” 汽车冒雨在乡村弯曲的道路上疾驰,堂弟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哥,你走到哪儿啦?” “哥,大妈不行了,你快点儿呀!” “哥,你走哪儿啦?大妈昏过去了!” “哥,大妈她,她,她……” 到家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来了,院门口站着左邻右舍一大群人,都打着伞在等候我们。下了车我兄弟俩就跪在了泥地里:“妈呀,儿子不孝呀!”大家一拥而上,纷纷搀扶着我们进了房间,可母亲早已经走了。 守灵的几个晚上,我一直回忆父亲临终时的话:“老大呀(我),我照看不了你们了,你一定要对你妈好,她生你的时候整整折腾了一夜,屋外雨下得一条线一样,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你的命是你妈拿自己命换来的,换来的呀,儿!” 都说“人人都有三十六,不是喜来就是忧”,还说“儿女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可我,我的生日成了母亲的祭日。我的心一阵一阵揪痛,喉咙似有一块碎石卡着,几天没有说过一句,丧事全由弟弟张罗。直到出棂的那天,我把孝子盆举过头顶砸下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命捆绑的是那样紧密,一声嚎哭,口吐鲜血晕了过去,我要和母亲一块上路。 以后每逢快过生日的日子,不光我,一家人都小心翼翼,除了上班就把自己封闭在家里,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父亲的话:“你的命是你妈拿自己命换来的”。每到生日那天,我就带上家人跪拜在母亲坟前:妈,我来到这世上时,是你拿命换来的,我36岁生日时,是你拿命换来的,如果在天有灵,每逢今日你就保护你儿子平平安安吧 多少年过去了,“生日”成了我恐惧、忌讳和羞于启齿的词,也是我一块难以愈合的伤疤。
商山迪克,真名:段开瑞,男,陕西商洛人。大学学历,中共党员,教育工作者,文学爱好者。有近百篇散文发表于《商洛日报》《商洛教育》,主持编写《商洛市中小学安全教育读本》系列丛书一套,《西部文学》2016年十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