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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黄！”不等太阳爬上富昌山口，老王头照例扛起锄头，吆喝一声。 大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撒着欢跑到前头带路，耳边只有一声呜咽。 扭头望去，大黄踟蹰在窝前，呜咽着看向他。窝里的老黄也没有想往常样，站起来，摇摇尾巴，目送一人一狗离开家。 老黄太老了，算起来这条狗已经陪伴他十四年了，相当于人八十多岁了，没有跟随主人出门也有两年了。整天卧在窝里，生人来了搭着大黄叫几声，大黄冲出去时它就又闭上眼养神了。只有老王头走到窝前，它才回摇摇尾巴站起来，仿佛打招呼。 老王头心底一沉，走近狗窝，老黄趴在窝口，老王头扶着锄头缓缓蹲下来，颤抖着手，抚摸着老黄枯草般的毛皮，老黄静静地像活着时一样乖巧，只是尾巴没有晃动。 “老伙计！咱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嘛？” 晶莹的泪珠从老王头干涩的眼中淌出，消失在一行行皱纹中，没有掉落。 “老了！老了！”老王头费力地站起来，眼前的石屋还是儿时的模样，三年前儿子把屋里装修了，是他硬挡着没让他砍院中的一株枣树和一株银杏， 如今枣树挂满了果，银杏叶正金黄的耀眼，牵牛花爬满的半人高的矮墙。儿子也是要加高围墙的，他骂道：“你感觉我这老头子白送人，会有人要吗？” “你等着，老黄！”老王起身向外走去，大黄晃着尾巴赶上来，跑到前面，青石板路上，老王头的脚步沉重蹒跚。
老王头今年七十三了，在这靠山屯里也生活了七十三年，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后生丫头们纷纷走出了大山，离开这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家乡，如今这寂静的山村只有四户人家五口人，五个自顾不暇的老人相互扶持，相依为伴。身体最硬朗的老王头，每天下地干活前都要挨家走一遍，老王头的话是“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坡下的老胡却说：“来看看我们活着没有，别死了臭了，也没人知道！” 石板路铺满青苔，邻居家破烂的院门敞开着，一扇门倒在边上，院里蒿草有一人高了，前几天窜出来一只黄鼠狼，引得大黄追了半天。老王头出门走二十来米，左拐下七级台阶就是老胡的院坝，一架葡萄长得疯狂肆意，占了半个院子，却并没有结多少葡萄。大黄早已跑进院子报信，屋子里传出洪钟般的声音，“老王头来了！”老王头大声答应着，一边紧走几步来到院里，高大的老胡头已拄着拐杖出现在屋门口，“别进去了,像猪圈一样，咱院里说话！” “老哥，我过来看看，没事我就走了，今儿我家的老黄死了！” “哦？死了？它已经有几年没跑到我这了，要不是我去年摔断腿，我还能去看看这老伙计，它可是对我比对你还亲哦！我没少给它吃小灶咧！” “那是！过年孩子们带的荤腥，你自己不吃都给它留着呢！” “我也念着它的好！”老胡抚摸着大黄，大黄仿佛听得懂似的，摇着尾巴，依偎着老胡。 “走了，老哥，外出里进，你当心点，有事你就响铃铛。” “哎！哎！知道咧！”老胡答着，顺手拉一下葡萄架边的绳子，叮咚叮咚的铃铛回响在寂静的山村。
从老胡院里出来，青石板路弯弯延延，在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下分了叉，向上一个缓坡，右手边就是老杜两口子了，柿子树已光秃秃没了树叶，满树红红的柿子似一个个红灯笼，又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在秋的季节里让人心底暖暖的，不待走近，一只花猫喵呜一声窜到了树上，警惕地看着大黄，大黄只打招呼般叫了一声便跑进院里了。 “哎吆，王哥来了！”白内障近乎失明的杜老太，耳朵却是很灵，她正坐在院子的瓜棚边，瓜秧大多泛黄了，几个金黄硕大的瓜却还吊着。“老头子，你大兄弟来了！”杜老太一面大声喊着，一面拿拐棍桶正在低头剥玉米的老伴。“哎吆！”吃疼的老杜头抬眼才看见了老王：“大兄弟来了，快坐！快坐！”说着，端着半身不遂的左手，拖过来一只木板凳。 杜老太拿拐棍又捅过来“聋！聋！聋死你！” “瞎谷捅啥？瞎老婆子！” “就捅你，你个聋子！” 老王头笑了，大声道：“二哥二嫂，我过来看看！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再说咱不是还有铃铛么？”王二哥笑呵呵答着。 “没事就好，二哥二嫂，今儿我家老黄死了！” 杜老太叹道：“怎么就死了？！我们家花花少了一个伴儿！” 喵呜，不知啥时候，花狸猫已经钻进了杜老太怀里，老太太抚摸着，花猫眯着眼，猫抓还时不时挠向蹲在边上大黄的耳朵，大黄仿佛正听得入迷，一动没动，只有狗耳朵随着猫抓子动来动去。 “它们俩可从来不打架，只是逗着玩耍！”老王头看着大黄心说，大黄和它老爸老黄一样，也是猫咪的伴儿。 “说什么呢？”杜二哥来回望着二人动着的嘴。 “老黄不在了！”杜老太倾着身子对着老伴儿的耳朵，大声说。 “哦，哪家掌柜的又不在了？”二哥关切的问。 “你个傻子啊，怪不得孩子说你老年痴呆！”
别了二哥，老王头向坡下走去，青石板路一侧有一片水泥地，连着通往村外的路，路刚好一车宽，曲曲弯弯爬向山顶，老远就有一只拉布拉多跑了出来，跑在前面的大黄，轻叫一声，就奔过去，两只狗玩耍起来。 院子修的高大，门敞开着，院墙上门市部三字很清晰。老王头记得，八月十五老太太儿女们都回来那天，苦大娘逼着做生意的儿子，往家里进了些的饮料、火腿、方便面之类的。孩子们都不理解，老太太又执意要，也就随她的意思置办了。只有老王头知道，老太太全是半卖半送，只为了偶尔有进村来的驴友和骑行人能进屋来，陪她唠唠嗑说说话。 “老远就知道是你来了，他王大爷！” “大姐，我来了，看看你！耳朵还那么好使。” “啥呀，老了，八十一了！牙都掉没了！”“他大爷，离过年还有多少天啊？” “刚吃过月饼，过年且还得几天呢！，大姐，你连着问了几天了！” 苦大娘脸色一暗，“哦！” “大姐！你又想着儿女们过节回来呢吧？” “也不是吧！”苦大娘柿树皮般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你可以让儿女们接你出去呀？”说完这句，老王头就后悔了，这句话问过不下千遍，答案自己都背熟了。 “不给他们找麻烦，再说万一不舒服了，死都死不到这福昌山下！”苦大娘果然答道。 其实这个答案，老王头也用来回答别人无数次了。本打算告诉苦大娘老黄狗死了，张了张嘴没有说。 “不许打架哦！”苦大娘说 扭头望去大黄正和拉布拉多嬉戏。 “他王大爷，给大黄拿几袋狗粮吧！” “不了，它吃不惯那！大姐，没啥事吧？有事你用铃铛叫我！” “没事，没事，这不是我家阿孝刚让人捎回来一千块钱，啥也不缺！” 老王头嗯嗯答应着，心里暗骂：“这山旮旯里钱能管屁用，钱能当儿子吗？”
老王头把老黄的尸体埋在了山崖下，大黄撒欢的在田野里追逐着什么，周围漫山红叶，间有一片青松，一片银杏，一团团一簇簇，五彩斑斓，仿佛靓丽的画，老王头觉得像极了母亲棺材外面五色的油彩。二十年前也是在秋季，他把自己的母亲葬在这如画的家乡，葬在父亲身旁。想来母亲是不孤单的，有父亲在，有那么多乡邻在。若干年后，是否自己也长眠在这福昌山下，自己百年后定然也不会孤单，有父母陪伴，有老黄，有这万年不倒的福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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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作为孝德征文吗、不知道小说也可以征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