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一大早,刚到办公室不久,便收到了卫东哥的微信。问曰:你人在哪里?今天计划和几位朋友去牧护关,是否有空同往?答曰:有空,有空。
卫东哥何许人?著名的播音蓝总便是他了,文学界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以散文、播音见长,是我的同乡。我们结缘于文学,神交已久,却素未谋面。卫东哥在外地工作,人缘极好,本次回乡探亲,邀约不断,档期自然也排得满满当当。原本就计划着和哥哥趁着这次探亲见面聚聚,便也就一直等待着机会。对于哥哥的邀请自然是“必须有空”,诸事也是皆可放下的。
得知一同前往的还有舒敏和白玉稳二位老师后,心情更是激动不已。二位老师和我均是微信好友,且都结缘于文学,同样素未谋面,同样声名显赫,均是文学圈里的大咖级人物。有幸陪同的确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沟通了具体事宜,交接了公司一些事务,我便驾着车前往曲江,按照约定去接舒敏老师。
提起舒敏老师,第一反应自然非她的公众平台《舒写》莫属了。印象较为深刻的就是这是一个母女档平台,母亲写,女儿编辑,佳作不断,绝对是一个高层次的平台了。最有名的就是那句个性十足的广告语:我慢慢写,你慢慢看。还有那个富含哲理的Logo,左舍右予而为舒,黑白分明方为道。这大概就是对舒敏老师,或者说对《舒写》的第一印象了。当然,人如其文。我想,能写出诸多美文的人一定是高人,一定是有才情的。
四十分钟后,车子来到了舒敏老师楼下。通过电话,报过车牌号,我便在车子里等待。大约五分钟后,一位一袭黑裙身材苗条的女士打着遮阳伞向着我的车子缓步而来。这应该就是舒敏老师了吧?我在心里嘀咕着。下车,迎接。简单的寒暄后,我们便出发了,下一个目的地——蓝田,接白玉稳老师和卫东哥。
通过交谈得知,舒敏老师供职于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和白玉稳老师、卫东哥也因文学而结缘,属于莫逆之交,用她的话来说,是闺蜜。对于文学,我们也进行了一些探讨。为文的态度、观点,甚至感受,竟因诸多相似而产生共鸣,交流也愈发愉悦。对于写作,我只是一位业余爱好者,论资历、水准、成就,在舒敏老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老师的随和、谦逊、率真,让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无拘无束,侃侃而谈。此刻的舒敏老师好似一位邻家大姐一样让人备感亲切,也让我喜不自禁。
车子沿着福银高速向蓝田飞驰着,右侧雄浑的白鹿原不断地向后移动。过了灞河大桥再向前大约三公里正对着的原坡下便是陈忠实先生的故居地西蒋村了。每每路过的时候,我都是怀着崇敬的心情默默地向先生致敬。随着我手指的方向,舒敏老师极目张望。我想,她一定也在心里默默地向先生致敬着。这应该算是一种情怀,抑或是情结吧。
白玉稳老师的电话来了,得知他已经和卫东哥汇合于九间房,我踩油门的脚不由得向下沉去。
从白鹿原收费站下了高速,车子沿着灞河滨河路很快驶入了关中环线。沿途的白鹿原民俗文化村、蓝关古道、水陆庵、王顺山、玉山、桐花沟、公王岭,甚至生我养我的村庄,我都一一向舒敏老师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是我的习惯,凡是有朋友来访,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都恨不得让朋友记住。哪里有什么典故,哪里有什么传说,哪里又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会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愣像一个导游一般,絮叨个不停,不管客人爱不爱听,我必讲。家乡的人文山水就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当然也够厚重,自然压得住。多少年了,爱絮叨这个习惯也未曾有所改观。当然,朋友们都还是非常喜欢听我讲的。舒敏老师对我的讲解也听得津津有味。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或许有些一厢情愿吧。
公王村口,白老师和卫东哥早已等候多时。虽说我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却也是一见如故。上车后,三人便热切地聊了起来。老友相聚,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车厢。下一个目的地——牧护关。
白玉稳老师,人称汤峪白先生,蓝田名校长,散文大家。有一公众号《汤峪白先生》,好文不断,见解独到。这些便是我对先生的初步印象了。因是微信好友的缘故,偶尔也有诸如文后留言、点赞之类的互动,一来二去也便磨去了生疏的外壳,虽未谋面,却相熟已久。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此行牧护关的目的是拜访杨贤博老师。贤博老师是几位老师的共同好友,文字多以家乡牧护关为着笔点,字里行间乡情满溢,拳拳之情感染着每一位读者。江湖人送雅号牧护侯,也称侯爷。此前我也在几位老师的文章里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机会见面而已。想着马上又要和又一位文坛大家见面,我的心情更加激动了。在此之前,对于这样的事我是想都没有想过。而今,幸福来的如此之快,着实让人兴奋。
车子行入悟真峪,溯蓝桥河而上,青山夹峙连绵逶迤,潺潺溪水奔流不息。阵阵凉意取代了盛夏的燥热,心情也不由得愉悦了起来。几位老师谈笑风生,谈创作,也谈为文之道,偶尔互相开个玩笑,逗得满车人哈哈大笑。我也在憧憬着,憧憬着到牧护关后的景象。想必侯爷的加入定能让一众人更加活跃,更加畅快。
对于牧护关我也算是有缘的。第一次邂逅牧护关要追溯到十八年前了。当年在西安上学时,因有同级校友永强家在商州,于是便有了九九年国庆节的那次商州之旅。那时候蓝小路通车不久,去商州往返皆走蓝小路,牧护关自然是绕不过的了。对于牧护关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是蓝田和商县交界的地方,和我的家乡玉山隔着王顺山,有一个牧护关隧道连接着老312国道的必经地黑龙口,其余再无概念。
说来也巧,前段时间因工作的关系,恰好又去过一次牧护关,算是无意中为这次拜访探了探路,真可谓天意也。
对于家乡的山水,我是饱含深情的。山水之渊源我也向来秉持着刨根问底的精神,纵向横向总不想遗漏任何一个有价值的信息。也曾为蓝桥河发源于商州境内而耿耿于怀过。时常疑问,为什么蓝桥河发源于商州牧护关?既然发源于牧护关至少说明蓝桥河及其支流所流经的地方也应该属于灞河流域,往大了说就是黄河流域,怎么就成了商州的地盘了?商州可是长江流域呀,怎么就跨过了分水岭呢?就像是自家的东西被人无端拿走了一样,久久不能释怀。后来又一想,其实倒也无所谓,不管牧护关划给商州或者蓝田,它总是和我们是一条水系,人为因素如何分割总是改变不了自然所赋予的一些特质的。如此,反倒增进了蓝商两地的亲密感,算是好事一桩吧。瞬间,便又释然了。
大约四十分钟车程,牧护关到了。
侯爷办公室。一众好友围坐在茶几前,茶壶里早已泡好了上好的青茶,并辅之以果盘招待。侯爷豪爽,大号高脚杯盛茶,淡绿色的茶水透过高脚杯弧形的杯壁映射出来,却也另有一番风味。
初见侯爷。国字脸,皮肤稍黑,言语随和,儒雅却又不失刚强。这是一个我心目中标准的男人形象,尤其在当下这个奶油小生泛滥的社会,尤为珍稀。我想,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大抵都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吧!
文人相聚自然避不开谈文论道,谈诗歌,也谈散文。话题不经意间就到了侯爷的新作《出关》上。玉稳老师一句:“卫东和社涛来了,贤博是不是应该给他们签一本书呀?”侯爷恍然有所悟,起身,移步至办公桌前,取书,拆封,提笔落墨,合影留念。
在谈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路历程时,侯爷形容自己就像窗外山崖上那一棵孤零零的松树,痛并快乐着。众人皆好奇,拥至窗口观望。只见峭壁半山腰有成片的松林郁郁葱葱,葱郁之上是一片裸露的石皮,再向上便是崖顶。一棵松树孤零零地立于崖棱之上,风吹日晒,无依无靠,虽说高高在上,却又是那么的孤单。其实,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真正用心为文的人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聊罢,一众人步行至国道对面餐馆用餐。侯爷飨众人以牧护关特有之佳肴。席间,众人又谈起了文学,讲为文,也讲为人。侯爷讲到了自己已过世的老母亲:那一年,老母八十四岁高龄,春节的时候大哥从新疆回家过年。节后,大哥即将返回新疆,老母在众人的搀扶下送至门前小路口。可能是心里已有预见,二人分别时依依不舍。大哥跪抱着母亲,脸贴着脸,眼泪如秋雨连绵,母亲也心疼地爱抚着大哥。双方都预见到了此一别将是永别。此情此景,在一旁送行的侯爷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回身后任由泪水如决堤洪流肆意奔腾。此刻,侯爷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泪水又要夺眶而出。紧邻的卫东哥,也不时的用纸巾擦拭着眼睛。常年在外地工作的他最能够体会这种依依惜别的情感了。我的内心也是一番翻江倒海,只是强忍着没有掉泪而已。
言罢,贾平凹、方英文等文学界的泰斗登场了。对于陕西文学,以上诸位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永不枯竭的话题和谈资,当然,并不是背后讲什么坏话。作为和几位大师有诸多交集的侯爷和舒敏老师绝对是有发言权的。关于为文,舒敏老师讲到,每一个大师其实都是孤独的。这一点我是赞同的,尽管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初入门者,但是我的感受却也是极为深刻的。老师们的一言一语一字一句让我受益匪浅。正应了白先生那句名言:红尘何处不道场。是呀,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就是道场。
用完餐,侯爷提议去韩愈庙转转,众人皆欣然接受。驱车沿蓝小路东南行约两公里多,于牧护关隧道口左行驶出,沿沟内水泥路前行便是通往韩愈庙的所在。车子驶入水泥路不久,一片面积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的空地映入众人眼前。侯爷介绍,左手方向的山沟为湘子沟,是八仙之一的韩湘子当年修行的地方,目前正在开发中。车子继续向前,左侧溪流潺潺而下,沿岸已经被开发商打造成景,有水坝、城垛附于其上,花草树木错落有致,水流曲折,蝶舞翩翩。
约两公里后,一座山垭横亘于眼前。但见,两侧片石砌护,丈高有余,左侧有台阶通往高台,一条宽约三米的石铺路径夹在两侧护坡之间顺着坡势通向远方,石径外侧有砖砌城垛蜿蜒而护。
众人下车,拾级而上,一座庙宇背山朝南坐于台地之上,这就是韩愈庙了。一方斑驳的石碑立于庙侧山墙外,字迹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落款为“嘉庆岁次丁丑年阳月吉日”。再看庙宇,红墙黛瓦,古韵十足。正门上刻有对联一副,上联:一身正气能凌雪;下联:千古儒风自拔云;横批:文雄八代。透过木格子门,一尊彩绘的韩愈塑像正映门庭,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来。在其右侧,一尊略小的彩绘塑像凝神而坐,想必一定就是韩湘子了。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遥想当年韩文公不惜衰朽残年,不顾个人安危,毅然上《论佛骨表》极力劝谏宪宗迎佛骨。岂不正是一个文人担当的生动写照吗?铮铮铁骨却没能撼动皇权之淫威,终被贬谪至潮州。在出京赴任途经蓝关时写下了“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千古名句。
作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韩愈主张继承先秦两汉散文传统,反对专讲声律对仗而忽视内容的骈体文。韩愈文章气势雄伟,说理透彻,逻辑性强,被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时人有“韩文”之誉。杜牧把韩文与杜诗并列,称为“杜诗韩笔”;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文雄八代,实至名归。
如今,站在文公庙前,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蓝关古道自西而来,于分水岭上衔商於古道东南而去,自古文人墨客络绎而来,匆匆而过。唯韩文公用他那不屈的铁骨书写了不朽的传奇。虽逾千年,却生生不息,历久弥新。文公之风骨,激荡在这秦楚交汇之地,久久不能散去……
从韩愈庙下山,众人随侯爷进入了蓝桥河的正源——南沟。溯流而上,青山夹峙中,一片狭长的河川平原徐徐展开。青山苍翠,溪流潺湲,杨柳列岸,屋舍俨然。这不正是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吗?车行约三四里,河岸左侧山脚下便是侯爷的老家了。顺着侯爷手指的方向,一众人张望着,也感叹着。灵山秀水育人杰,此话着实不假。
再向前行,一排别具风格的石板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于是,下车,拍照留影。在这极具牧护关特色的建筑物前,我们留下了自己最美的笑容。
出了南沟,众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了侯爷,车子一溜烟地向着蓝田方向驰去。
牧护关,我一定还会再来的。
2017年7月21日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