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振荣散文】离愁

                            （一）
多年以后当我想起祖母给我讲故事的那个下午，我的心里会有种莫名的忧伤。
记得我六岁那年，那是一个闷热又漫长的下午，那天傍晚我依偎在她老人家的怀里，听着祖母讲述她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感人的故事。据她老人家回忆，她小时候正处在动乱的年代，她很小的时候就帮家里干起了活，她瘦小的身躯每天要承受着难以承受的活计。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哪像现在的我们二十几岁还离不开父母的怀抱。每当想起祖母曾经遭遇的苦难，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她老人家总是对我说，不劳动的每一天，甚至一刻钟的时间对于她而言都是奢侈的，她就一直干啊干啊，从早干到晚，从炎热的夏天一直干到冰冷的冬天，她究竟捱过多少个酷热的午后，忍受过多少个寒冷的夜晚，我无法得知，我也不忍心在想下去，祖母的一生是无数个脚印和辛勤的汗水凝聚而成的，她深沉的爱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脚走不动了，她就用手做，每一个漆黑的夜晚都有她老人家辛劳的身影。手脚实在不听使唤了，她就用心为我们每一个人祈祷，她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浓浓的不舍与挂念。
祖母她小时候挖过野菜，吃过用水煮的草根，更吃过用敷料做成的面团子，也曾挨过饿受过冻，甚至一天只吃一顿饭。可她老人家从来不对我们说起，她总是会说路越走越平，那些年她老人家所遭受的艰难与委屈随着她老人家的仙逝从此长埋地底。但那些曾经的艰辛却像烙铁一样深深的烙在了我心灵最深处。
那天我听着祖母说话，我在祖母编织的梦里慢慢的睡着了。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她老人家浓浓的爱意，她不停的为我驱赶蚊虫，她用自己那双粗糙的手为我挥舞着羽扇。她搂着我哄着我入睡，无论外面的天气怎么的酷热，我仍旧能在她老人家的怀里感受到丝丝的凉意。她老人家就像我身上的心脏，永远都会伴随着我生长。我身上的每一处血液都会为她老人家而流淌。
                           （二）
祖母是一位辛劳而又坚强的女人。她自从二十多岁与祖父结婚，她老人家几十年如一日的操持着家务。她到我们这个家没享受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她为我们这个大家庭受尽了苦楚与艰辛。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是祖母用她无私的深沉的爱抚慰着我那颗干涸而又孤独的心灵。她拖着沉重而又瘦小的身躯带着我四处求医，看着她头上逐渐多起的白发，我的心里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老人家的恩情，而我只能把那份崇高的敬意深深的埋藏在我内心的深处。
祖母的一生未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她说过的话总是那么的耐人寻味。我是一个做事拖延的人，祖母却教导我今天的事情最好今天做完。明天也许有明天的工作，人要学会未雨绸缪。祖母总是对我说咱庄稼人一辈子都离不开土地，土地就是祖母的生命，她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土地。她辛勤的双手撑起了这个贫穷而人口众多的家庭。她从来都不舍的丢弃一粒粮食，我们有时不小心把食物弄到了地上，她总是轻轻的拨了拨上面的土，毫不犹豫的吃进自己的嘴里。并教育我们有饭吃的时候多想想饥饿的日子，居安思危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每当看到祖母这样，我的眼眶不由的湿润了。
祖母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她老人家教我蒸馒头，我从和面开始学起，别人二三遍就能学会，而我需要八九遍，甚至十几遍才能学会，但她从来不会嫌我笨，总是很耐心的教我。失去了她老人家，我的灵魂一下子空落落的，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想到这里，我不禁泪流满面。
                           （三）
就在祖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她总爱把自己生前给自己做的寿衣拿出来细细的抚摸一下，尤其是她看着身边的同龄人或亲人一个个的先自己而去，她老人家的心里泛起了无尽的悲凉。尽管儿女亲友们时不时会送上一份关爱，但仍旧无法抚慰她老人家内心的孤独与无助。
祖母多希望亲人能常常的陪在自己身边，她多么渴望亲人能走进她孤寂的心里。但人世间的事总有无奈，聚少离多的日子击碎了祖母内心仅存的一丝盼望。
祖母总喜欢关着灯一直回忆往事到晚上十一二点。祖母回忆着她是怎样含辛茹苦的带大七个儿女;祖母回忆着还有那些承诺过别人还未做完的事情;祖母回忆着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给儿女置办。你的人虽然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但是你那颗饱经沧桑而又博爱的心却永久的留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爱是因为你老人家的出现，善良勤劳才还原了它本来的面目。
                        （四）      
就在祖母逝世的那一天晚上，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尽的悲凉。她老人家终于不用在这个曾经艰难的世界里受罪了，但她并没有白走人世这一遭，她在有限的生命里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她那深沉的爱影响着我们每一位亲人及周围的邻里。她的爱是那么的无私而伟大，最算我们流干一生的眼泪也无法报答她老人家万分之一的恩情。
祖母仙游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打翻了药罐一样苦涩。我的泪水一点一滴从眼睛里渗出，那晶莹的泪珠仿佛在告诉上天，你不该夺走我们一位善良而又辛劳的亲人。尽管我们大声的疾呼，但时间始终没有凝止在那一刻。时间抢走了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可时间带不走我们对这位亲人的思念。钟表是永恒的，它走过的每一刻，都会不厌其烦的再走一遍，它的精神寄托了我对祖母深深的想念。时间虽然永无止境，但我对祖母的爱却留在了当初被她爱着的那个地方。
自从祖母去世，我的身上渐渐褪去了轻佻浮夸的外壳，包裹我灵魂的是淡淡的忧伤与无尽的哀思。在祖母生前的最后那几年里，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她老人家会有遗憾;也许她还眷恋这个曾经让她为之操劳一生的家庭;也许她还盼望着孙辈们一个个的成家立业，太多的也许到现在只能剩下无尽的苍凉与悲怆。我看着空落落的房子，还有陪伴她老人家十几年的床，柜子里的被子与衣物被她老人家叠的整整齐齐的。
春天快要结束了，夏天很快就要来临，但门前的柿子树一点生机都没有，树下还残留着几片泛黄的落叶，房子前红色的被风沙侵蚀了的木门，依然在风雨中耸立着。

潘振荣，出生成长于人类发源地蓝田猿人遗址脚下。从少年时代起就酷爱文学，一直尝试在写作，坚信艺术来源于生活。作品常见于天天快报、今日头条、网易新闻等媒体报端。还曾多次参加全国举办的爱情诗大赛并获优秀诗人奖。诗歌代表:《像秋千的女孩》、《女孩的眼眸》，散文代表作:《被风吹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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