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合阳晓林 于 2017-9-20 11:53 编辑
我是农民的后辈,生我养我的村子里依然生息着最牵挂我和我最牵挂的亲人们,村头的黄土坡安息着我的历辈先祖们。传承着他们的血脉,我的身躯只属于金水沟畔那个叫做贺硷的小村庄。
步入中年,村子里那些与我最亲近的人都已年迈,所以,回村的次数也多了。每次经过村头熟悉的田地,闻着埝上畔下的泥土香,还得揪心着田地里的庄稼苗是否长势良好。一刹那的思绪里,倘若再想起和母亲在责任田里辛苦得劳作,不觉又得酸了鼻尖,湿了眼眶。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正是人民公社的时代,生产队给我家分了一块属于我名下的自留地,统一的标准,土地面积七厘。八十年代实行土地责任制,又依照国家政策,村里再给我补分了两亩四分的责任田,加上原有的自留地,我名下的土地面积是两亩四分七厘。在那个年代农村长大的我们,一直感恩着国家的好政策,责任制分田地后,我一家人就再也没有饿着过肚子。到了九十年代,我离开村子到县城工作,后因被招工和农转非,还是依照政策,村里又收回了原本属于我的所有土地。记得收走土地的那一刻,我竟然是非常的高兴的,必定我跳出农门吃上了国家供应的商品粮,即便我只做个最底层的小职工。
弹指挥间,三十年的光阴。不知在哪一天,头上竟然白发添了,不知在哪一夜,梦中却总是在农村的从前。我怀念曾经的田地,怀念在责任田里的耕作,更怀念我在艰辛耕作中的锻炼和成长。几回回的梦里,总是和我的父辈们在抡着镢头,在挥着镰刀,也只有在梦中,他们不曾老去,我也没有长大……。在那片责任田里,我的父辈教会了我勤劳和坚韧,节俭和珍惜,守时和践约。
村里的田地里搁着我欢乐的童年。肥胖的豌豆角,红彤彤的秋柿,胆小的野兔,蹁跹的蝴蝶,忘不了和小伙伴田间地头挖的小洞洞,搭的鸟窝窝。土里刨,土里爬,土里滚出的农村娃,一个比一个更结实。农村的娃娃参加农活早,刚十岁就能跟着大人一起去地里锄柴禾,耐得住烈日晒,经得起雨水淋,老师让读《锄禾》,我们绝对比城里的孩子理解更深刻。
在那个比较落后的农耕时代,我可以和老黄牛做朋友,和犟驴斗高低,和骡马比速度。庄稼人种庄稼得撵着节令,春播秋收,忙了谷雨和芒种,收获了处暑和白露。或赶到雨前,或趁在雨后,还有许许多多朗朗上口的经典农谚,是先辈们劳动智慧的结晶。
责任田里,我捡过粪,翻过土。扶过梨,施过肥。挥过镰刀,赶过牛车。碾过麦子,掐过谷穗。吆喝过牲畜。狂吼过秦腔。点一溜芝麻,种几行辣椒。我的责任田,我爱咋整就咋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吃不完的南瓜送邻居,邻居又给我家刚摘了的红番茄。面粉自己磨,不用添加剂。蔬菜自己种,没有农药催。
我不知那天起,生我的村子和我越来越疏远了。当年疼爱喜欢我的爷爷婆婆、伯伯大娘们,一茬接一茬都被送走在村头的黄土坡上入土为安,留下的有豁着牙,拄着拐,甚至有人眼神又不怎么好使了。赶回村看望他们,喊他们一句爷爷或者婆婆。那爷爷或婆婆还得瞪着老花眼半天的思索:“哦!是晓林回家了。”时常的,村里也会多出一些人。是谁家娶的新妇,还是谁家添的孙孙,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得他们。
历史的车轮在前进着,政策不断地在更新着。前阵子再回村里,正赶上各项确权的认定,曾经劳动过那非常熟悉的土地和我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关系。村委会张贴的公示栏中更不会有关于我的一点点信息。我很委屈,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想哭。
我生长在农村,农村的土地养育了我,农村的土地锻炼了我,我的父辈们在村里等着我,等着我的还有曾经和我关系最铁的发小和玩伴们。我想回家,我想做永远的农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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