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uyegang 于 2017-10-20 08:52 编辑
名士嵇康死在魏晋交替之间,死在曹氏与司马氏两派势力之夹缝中。嵇康之死地,处在无保护伞之真空之地,曹氏王室自身难保而无力管,因司马氏之族四伏朝堂而磨刀霍霍。 嵇康耳闻霍霍刀声而远离朝堂,事事偏非遂其愿,他躲于大树下打铁,司马昭偏要礼聘他到朝堂上做打手。他不想多见外人,钟会偏偏带了群名士,跑到大树下,把铁匠铺围得水泄不通。他想独自弹弹《广陵散》,弄点名士风雅,偏偏袁孝尼在茅屋外杂草中,偷听、偷学《广陵散》。司马昭、钟会,是嵇康看不惯的众多人中很有名的两个人,袁孝尼只能算半个人看不惯的人。 因为司马昭和钟会这两个人,嵇康没看走眼他们的人品和手段。嵇康一向看不惯别人小人伎俩的行事作风,嵇康的对手也一向看不惯嵇康活着的模样,尤其司马昭和钟会两人。大概是嵇康活得越潇洒,越逍遥,越有滋有味,他们就越不痛快,越不顺心,越有活在嵇康阴影下的痛苦。一种异化的自尊,时常浮在钟会、司马昭等人心中,嵇康早已在他们的灵魂深处被虐杀过无数次,只差在世人面前真砍嵇康几刀,毙其小命。 先说司马昭。司马昭礼聘嵇康出仕,嵇康拒绝在情理之中。嵇康之妻,为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嵇康的政治主张倾向曹魏政权,亦在情理之中。司马昭对异己分子,会在内心深处按轻重缓急进行无数次虐杀,嵇康也不例外。司马昭杀嵇康有一个细节,特别值得玩味。《世说新语》记载:“太学生三千上书,请以为师,不许。文王亦寻悔焉。”当时,三千太学生给曹魏政权上书,想用嵇康给太学生当老师的方法,拯救嵇康,但把持朝政的司马昭拒绝太学生的这一要求。嵇康拒绝过司马昭,司马昭也要拒绝一切替嵇康求情的请命。这种你拒绝过我,轮到我拒绝你时的感觉,对于司马昭来说,是非常过瘾的报复快感。最过瘾的,莫过于三千太学生求情,这三千人的队伍,势必非常壮观。请愿失败的太学生,势必也是郁闷的,这么一大群人陪着嵇康一道郁闷,司马昭内心对嵇康愤恨的郁闷势必一洗而尽,这样的报复对司马昭是充满着极大的满足感的。 司马昭从肉身上虐杀嵇康,还从精神上虐杀嵇康和天下读书人。司马昭杀嵇康的由头,无非就是嵇康介入吕安家的一桩家丑。嵇康在《与吕长悌绝交书》一文中,对此事有记载。吕巽,即吕长悌,迷奸吕安之妻徐氏。吕安,即阿都,以此事禀告于嵇康,欲告发其兄吕巽。吕巽求嵇康调解,嵇康调解之后,“都遂释然,不复兴意”。吕安忍下此丑事,然吕巽却诬告吕安“不孝”,即嵇康绝交书中所言“密表击都,先首服诬都”。吕安因此下狱,请中间人嵇康做证,嵇康怒斥吕巽:“今都获罪,吾为负之。吾之负都,由足下之负吾也。”在嵇康眼中,吕巽此举对不住他,他对不住吕安。嵇康阅人无数,与吕巽结交,算是走眼了。这次走眼,最终也断送了他的性命。史料记载,钟会煽动吕巽构陷吕安叛乱,牵扯到嵇康,然后司马昭杀嵇康。司马昭杀嵇康如此坚决,可疑其为幕后真正黑手,钟会乃穿针引线之人,有背黑锅之嫌。嵇康死后,钟会大权到手,不免亦有以嵇康之死做交换筹码之疑。故司马昭之杀意,不在吕安,而在嵇康。吕安、吕巽分明为两粒棋子,前者为死子,后者为活子。司马昭杀吕安,实则杀嵇康。吕巽出卖其弟吕安,实则在做司马昭的帮凶而出卖好友嵇康。 司马昭如此曲线杀嵇康,给人一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觉。其实,这种杀法,最可震慑天下名士。人不怕按常理出牌之人,最忌讳不按规则之人,因其意图难测,如未谋面的杀手,会让被杀者处于惶恐之中。如此而看,司马昭确非等闲之辈。欲夺人帝位或夺人帝位者,皆非泛泛常人,必有其异能,如司马昭父子。嵇康似乎早就看穿司马昭的把戏,与这样的人共事朝堂,终日忐忑不安,他是不干的。故嵇康听闻“竹林七贤”之一的山巨源归附司马昭,马上写了《与山巨源绝交书》,其中谈自己“不识人情,暗于机宜”,即说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能随机应变。嵇康的自我分析,是可信的,他不会变通,可官场偏偏最讲究“变通”。他拒绝司马昭的礼聘,就是不会变通的明证,此处亦埋下上司马昭摆下的断头台的种子。
再说钟会。《世说新语·简傲》评价其人“钟士季精有才理”,即钟会此人精明而有才思。然钟会最不精明的,就是初次找嵇康时,碰一鼻子灰的事情。《世说新语·简傲》记载:“(钟士季)先不识嵇康,钟要于时贤俊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杨槌不辍,傍若无人,移时不交一言。 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钟会找了一堆名士跑到大树下探访打铁的嵇康。这群人,大概吵吵闹闹,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那是犯了嵇康的大忌,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有言:“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嵇康眼中,做官要当俗人,要俗事,有时宾客满座,满耳嘈杂喧闹的声音。处在吵吵闹闹的污浊环境中,整天可以看到,各种千奇百怪的花招伎俩,这是第六件他不能忍受的事情。 钟会带了这群人,吵得嵇康不能忍受,嵇康自然没好脸色给他。出门喜欢带很多人的人,想必也是爱面子的人。爱面子的人,丢了面子,就如同犯毒瘾的人,没毒吸一样,仿佛有许多毒虫在撕咬他的灵魂。钟会丢面子的事情,是钟会那套中国人结交人的世俗方式,对嵇康无效。中国人最重面子,获取面子的方式也很有中国味道。钟会带着一群名士,拜见嵇康,按常理,嵇康应该感到很有面子。如果钟会带着一群乞丐或囚犯,拜见嵇康,向这群乞丐或囚犯推荐嵇康,在常理中这是对嵇康的侮辱。在中国有面子的事情,就是自己在地位比自己高的面前被赞美和推荐。钟会给嵇康面子,嵇康不要这种面子,就如父母要给子女选对象,子女偏偏喜欢要自己选择。两人的口味不一样,另一方还是把自己的口味强加给另一方,矛盾势必产生。 嵇康用体态语言冷淡钟会,钟会已经恼羞成怒。钟会临走时,嵇康还说了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这句话的刻薄味简直酸到钟会的灵魂深入。钟会那句答语“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其中的政治味亦浓到散发出血腥味了,不知嵇康闻到与否。钟会能说这样的话,也不是泛泛之辈,这话中含着怨恨,也含着杀机。 嵇康对钟会这么冷淡,两人又初次见面。想读懂嵇康这种反常的待人之道,不妨读一读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这一段:“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偶与足下相知耳。间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嵇康文中,“颍川”指山嵚,是山涛的叔父,曾经做过颍川太守,故以代称。古代往往以所任的官职或地名等作为对人的代称。山涛曾在山嵚面前称嵇康为人不愿出仕,嵇康称赞山涛是知己。 “显宗”是公孙崇的字,谯国人,曾为尚书郎。“阿都”是吕安的小名阿都,东平人,嵇康好友。这两位对嵇康说,山涛拟推荐嵇康代其之职。嵇康非常不高兴,批评山涛不了解他。嵇康还把自己的性格与山涛做了个精辟的对比分析,他说,山涛遇事善于应变,对人称赞多而批评少,而自己性格直爽而心胸狭窄,对很多事情不能忍受。嵇康对自我的解剖,很真诚,也很实在。在一个仕与隐都充满鲜血的时代,嵇康对自己的性格认识得越清醒,就越焦虑。他对山涛打了个精彩而赤裸裸的比喻,他说,他把山涛比喻成厨师,即文中的“庖人”,把自己比喻成祭师,即文中的“尸祝”。在嵇康眼中,厨师羞于一个人做菜,要拉祭师来帮忙,和山涛不好意思独自做官,要拉嵇康充当助手,是一个道理。嵇康一眼看到,做官就是手执屠刀,会沾上一身腥臊气味的。庄子也曾有过类似的比喻,他说,权力是一把刀,不会耍刀的人耍刀,会伤了别人,也会伤了自己。庄子选择退隐,不愿做官,就是意识到这一点。庄子和嵇康的意识,在这一点上是相通的,然而庄子是幸运的,退隐不用流鲜血,嵇康是不幸的,退隐要面对司马昭的屠刀。 嵇康心中有本生活大书,而钟会没读过嵇康的这本大书,就来“闻嵇康,见嵇康”,也是一种反常现象。这中间的疑点也颇多的,《世说新语》中很含蓄地说钟会“精有才理”,那么钟会的“精明”和“才思”到底在哪里呢?那么钟会来的意图,仅仅是交朋友吗?钟会不会吃得这么空。 钟会在这时是否是司马昭的心腹,如果这时的钟会是司马昭的心腹,那么钟会前来监视嵇康的可能性极大。嵇康当然不愿被监视,谁愿意身边有双眼睛每天在暗中偷窥他的一举一动。这种假设成立的前提是嵇康与向秀在树荫下打铁,是家道败落后的谋生手段。嵇康一个文人,有个打铁的爱好,是有点独特,但也不独特,可能嵇康就把打铁当成一项健身运动而已。如果此时的嵇康把打铁当成一种谋生职业,亦可见他退隐的决心之大。“撑船,打铁,磨豆腐”,是三大苦职业。嵇康一介文人,不是文弱文人,而是孔武有力的文人,其人文武双全。这样一个嵇康潜伏在风雨飘摇的曹魏政权中,政见上又倾向曹魏王室,想夺帝位的司马昭,自然是有几分不舒服的。这只是一种猜测。 此时的钟会拜见嵇康,有三种可能性:一是与司马昭达成协议,实地挖掘一些可以送嵇康性命的第一手资料;二是自作主张,私下监视嵇康以获取嵇康反司马昭之逆言,而向司马氏邀功,以便实现手握大权的梦想;三是真想结交嵇康,另有图谋。 这“三种可能”可能性都很大,有可能存在“三种可能”连环转化的可能,“一种可能”不能实现,就实现“第二种、第三种可能”,就像三保险一样。先判断“第一种可能”。司马昭拒绝三千太学生请求,杀了嵇康后,不久有点后悔,这个后悔是不是也包含着,要兑现给钟会的私下承诺。钟会如此费尽心机,要吕巽诬陷吕安,最终连带干掉嵇康。如果没有丰厚的报酬,就嵇康冷淡了他一次,要背上在暗箱中谋杀名士的恶名,这对于精明而有才思的钟会,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事实是,嵇康死后,钟会手握攻蜀的大权。这点从嵇康的死年,可做一推断。嵇康具体死年很难考证,不是公元262年,就是263年。年份难定,月份更难定。钟会在263年8月受司马昭重用而攻蜀,如果是263年,似乎可以推断,钟会帮司马昭拔去眼中刺,马上讨到了司马昭欢心而大权在握。如果是262年,司马昭与钟会两人,很可能为当初的协议,双方有过一段心理的较量。最终,钟会还是取得司马昭的信任,然而这场心理较量,一直在钟会心头挥之不去。最后,钟会到蜀地后,积极结交名士,反叛司马昭。心腹背叛主子,很可能心腹受过主子的羞辱,或者心腹眼中的主子,不过尔尔,看穿主子的把戏。从钟会最终的反叛看,两人很有可能密谋杀嵇康时,有个不可告人的协议,后来这个协议中的承诺,司马昭迟迟不能兑现,钟会怀恨司马昭而当时又隐忍不发。 “第二种、第三种可能”,都存在的理由,就是钟会好名士,欲踩名士之肩膀而成其心中之大志。钟会之心思,深浅难测,似浅实深,似深实浅,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连司马昭也未必能摸透这个人的心。 然而钟会一入蜀地,欲自建政权,于264年1月死于乱军之中。不足半年,钟会飞黄腾达,终又成刀下之鬼,兴达之快,败亡之速,皆与其人工于心计有关。 嵇康在司马昭与钟会一唱一和下,最终成为刀下冤魂。至今,司马昭和钟会两人,早已化成尘土。然而,嵇康冤杀和《广陵散》成绝响的评论,从未中绝。谈到嵇康就想到《广陵散》的中绝,说到《广陵散》的中绝就想到嵇康的冤杀,似乎给人产生一系列连锁联想。 《广陵散》的知名度和出尽的风头似乎远胜嵇康的千古绝文,大概失传的,总是充满着令人神往的神秘,未失传的,总是令人产生一种“近之惑”,人亦常因司空见惯而忽视其妙处。嵇康似乎深懂其理,似乎故意隐藏《广陵散》的琴曲,等待身碎之时,让《广陵散》与之一道玉碎。事实上,《广陵散》与嵇康皆玉碎之后,司马昭的差评千古未绝。这场大戏,嵇康演得像踩排过无数次一样得心应手。这场血腥的屠杀,最终如一首悲壮的史诗,诗情画意中余味不绝。悠悠众口中,司马昭永远有张千夫指的嘴脸。 嵇康用《广陵散》的绝响效果,替自己平反冤屈这一招,可谓妙招:“嵇康虽死而高洁,千古名香;司马昭虽胜而愚蠢,千古遗臭。”嵇康此招与吴起身死在楚王宫,照样为己复仇之招数,有异曲同工之妙。楚王身死,楚国旧贵欲射杀吴起,吴起躲于楚王尸身之后,虽遭乱箭射杀,然射杀吴起者,亦遭楚国法律惩治而身灭。楚国有律,箭射中楚王者,灭门之罪。吴起深知此律,明知必死,故意躲于楚王尸身之后。乱箭射杀吴起之时,满宫乱飞,吴起满身中箭,楚王尸身亦满身中箭。射箭者,醒悟之时,追悔莫及。吴起躲楚王尸身之后,亦非临时应变之策,亦是久有所虑。 嵇康临刑前,如果不弹奏《广陵散》,其名声必大打折扣。即使有三千太学生求情,亦难成佳话。西汉末世之王莽还号召天下人捐款,为三千太学生造房,当时举国称善,最终亦未成为千古佳话,反而有人把此评论成他的野心。这是王莽纂汉后,尽做荒唐事,如把匈奴改为恭奴、降奴 ,将单于改为善于、服于改 高句丽为下句丽。这些没意义的改名,纯粹是文字游戏,最终反而无端引起不少边患。人要身后流传佳话,必然要唤醒世人的同情心,要唤醒世人的同情心,最佳的方法,莫过于让世人因失去他而产生无尽的遗憾。嵇康临行前弹奏《广陵散》,似乎有此用意。 这场刑场音乐会,嵇康在两方面是下足功夫。第一方面,是对现场的听众。 嵇康临刑前有三千太学生联名替他请愿,想必嵇康遭刑杀前,围观之人,亦必不在少数。其间,不免有众多有才之士,挥泪送别嵇康。嵇康要琴,琴立即送到。有听众,有道具,有才情的嵇康,此三要素一到齐。一场声泪俱下的千古音乐大戏,在充满死气息的凝重空气中,演得悲情四起,悲哭之声不绝。这个弹曲高人,如此一弹,这群听曲高手,如此一和,司马昭就被弹得神昏颠倒,头痛不已,如广目天王摩礼海弹琵琶,变乐声为大杀器。 第二个方面,是深深自责自己吝啬。《世说新语》记载,嵇康临刑前长叹:“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嵇康此叹,非全叹不传袁孝尼《广陵散》,亦非全叹《广陵散》失传,似乎在向世人强化司马昭屠杀他的血腥味。如果他真要传《广陵散》,何不传给现场的听琴高手。其中,嵇康话中最重要的词语,是“不与”,此中意,似在说“此散不与别人,是其绝命前的杀手锏”。 嵇康如此一弹,如此一叹,围观之人,声泪俱下。嵇康以乐曲鸣冤屈,虽未如吴起复仇,亦远胜受戮前之慷慨空语。世人如谈名曲《广陵散》,必同情嵇康,亦必恨杀嵇康之幕后杀手司马昭。因为历史最易淡忘没有传奇色彩的血腥屠杀,而有悲壮色彩的屠杀故事,千古不会蒙尘。嵇康这一场悲情秀,司马昭意料到时,为时已晚,此时他再演多少场后悔秀亦无济于世,因其爱名士之嘴脸已被撕破。故嵇康看不惯善偷听的袁孝尼,不是真看不惯,也不是假看不惯。如果在盛世,嵇康可能会传《广陵散》给袁孝尼,而乱世中,嵇康不甘心无端遭司马昭杀戮,《广陵散》是他唯一的杀手锏。故嵇康眼中的袁孝尼,只是看不惯他一半为人,不是全部。其实,袁孝尼偷学琴谱,也不见得用心险恶,可能因其有太好学之心而出此下策,如偷学陈氏太极拳的杨露禅,最终也成一代武宗,独创杨氏太极拳。嵇康自叹自己“靳固”,自责自己这种吝啬心态,后悔之意,不是没有,也是有的。人的情感,总是混合型的,没有纯粹型的。 嵇康与《广陵散》最后双双同场成为绝响,亦给世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遗憾和遐想。 〖简介〗 楼叶刚,钱派再传弟子,“讲文堂”创办人,浙江独立作家,西部文学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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