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人小说】偷苜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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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2413 | 回复2 | 2017-11-1 12:51: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布谷,布谷——”
    刚喝罢汤(西府人将吃晚饭称做喝汤),大门外就传来“布谷鸟”的叫声。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一头白发的小脚奶奶扬了扬手中的拐杖喝道:“哪儿来的算黄算割(布谷鸟),天黑了还不回窝里去,叫唤啥呢?”
    我偷偷“噗嗤”一笑,知道晚上又要行动了。
    我摸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镰刀和背篓,悄悄地溜了出去。
    “咋才出来?大部队已经走了。”看见我出来,和我一样背着背篓的志安在黑暗里焦急地说。
    “今晚去哪个队?”我没接他的话茬,直接问。
    “今晚稍微远一点,桥北队。”志安边走边说,“走快点,要不然就赶不上大部队了。”
    刚从煤油灯下出来,感觉天黑透了,面对面看不清人的模样,走着走着就觉得有那么点亮光,能清楚地看见我和志安的双脚在不停地交换着向前迈进。
    毛蓝布似的天空辍满了稠密的星星,大小不一的星星调皮的在天空玩着亘古不变的游戏。有追逐打闹的,有走门串户的,有挤眉弄眼的。银河两岸的牛郎挑着一副担子,一双儿女乖巧地坐在担子里,眼巴巴地瞅着河对岸的母亲;泪流满面的织女痴情的在河对岸张望,恨不能飞身过河,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女,还有那日思夜想的郎君……突然,一道亮闪闪的流星带着尾巴划过天空,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吓得我俩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生怕流星落到我们的脖子里。
    当我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赶到“侦查员”白天侦查好的地方——桥北队的苜蓿地时,我们村七八个和我一般大的毛小伙都来了,他们趴在地头的土坎下等候着。
    “看苜蓿的饲养员还没回家,咱得等一会儿。”领队的全生回过头来,对我和志安悄声说道。
    我放下背篓,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趴在土坎下,就像打仗时战壕。我慢慢地将头探出“战壕”,不远处有一明一灭的红光,那是从饲养员的烟锅里发出的光亮。大家伙屏气敛息地窝在土坎下一动也不敢动,全生不时地摆动着手势,警告我们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饲养员还在那儿抽旱烟,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我斜着身子躺着,压得胳膊腿像过电似的酥麻。我慢慢地挪动着身子,想缓解一下压麻的腿脚,没想到脚趾头突然僵直得动弹不了,疼得我差点闭过气去了。这时,一股被压抑好长时间的气流很清晰、很响亮地从我的身下冲出,“卟——”
    “臭死了,臭死了——”原本悄悄埋伏的队伍被我一屁搅乱了,大家伙捏鼻子的,用手扇的,纷纷指责我,好像忘记了今晚的任务。
    “嘘,嘘——”任凭全生怎么嘘嘘,大家不管不顾地哈哈大笑起来。
    “都回吧!”全生恼怒地吼了一声。大家这才想起今晚的任务了。可惜,目标已经暴露,只能无功而返了。
    就在我们纷纷背起背篓准备回家时,回头看那一明一灭的火光,居然还在那里淡定地闪亮着。
    “不对呀,咱们这么嚷嚷,按说这饲养员早就追过来了呀。”志安挠着头不解地说。
    “对呀!”大家恍然大悟,飞奔过去。处在高地的苜蓿地里居然是用细细的柴草煨的小火堆,在山风的吹拂下一明一灭。我们在低处观看好像是有人在抽旱烟似的,好狡猾的饲养员啊!
    桥北队的苜蓿地远离村庄,我们嘻嘻哈哈地放松了警惕。
    “感谢你的屁呀,要不然我们可要傻等一夜了。”全生笑呵呵地说。
    “你这简直是及时屁宋公明呀。”“瘦猴”直接将及时雨宋公明给篡改了。
    我们队是全县包产到户的试点之一,其它队还是大锅饭,我们队已经拉牛散社了。队里将所有的牲口都分到了农户家,苜蓿地也按人口划分。人口多的农户能分到三分左右的苜蓿地,人口少的仅仅只能分到一半分地,根本不够牛吃。以前队上有两名专职饲养员喂养牲口,几十年都这样过来了,突然把牲口分到家,我们这些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少年哪会给牛割草呀?可是,牛是张嘴货,它可不管你会不会割草,一顿吃不饱都会“哞哞”乱叫,叫得人心烦意乱。尽管包产到户了,但农业社最后一季的庄稼还是属于集体的,大人们还得去生产队干最后一季的活路,给牛割草的任务就当仁不让地落在了我们这些还在上初中的毛小伙肩上了。
    刚开始,我们几个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架子车,翻过了一道道山梁,跨过了一条条沟壑,一直跑到了乔山深处,愣是不知道牛吃什么草。我们只得在山坡上割了好几样野草,傻乎乎地坐在山路上等过路的牲口。直到太阳偏西,才有一个白发老翁牵着一头牛慢斯条理地走了过来。
    “大爷,让你的牛尝尝我们割的草,看它吃哪几样草,我们好给家里的牛割草。”
    大爷一听满脸雪白的胡须乱颤,哈哈大笑起来,“瓜(傻)娃呀,你们没听人常吗?牛吃百样草呀!”臊得我们的脸像红布似的,一直红到了脖子。
    牛吃百样草,看见绿草我们就去笨拙地割。由于割草的方法不得当,不是这个割破了手指头,就是那个伤到了脚。最后,我们就像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似的,耷拉着脑袋,拖着架子车,回到家里都大半夜了,可是给牛割的草还不够吃两顿。
    于是,我们就盯上了还没有包产到户的其他队的苜蓿地。周边的苜蓿地都被我们“照顾”到了,各队都派饲养员轮流值班看护苜蓿地。如果苜蓿被偷,牲口没有吃的,饲养员就得上山给牛割草。因此,他们的责任心就像乔山上的花岗岩,硬实的很。而今晚,我们差点被桥北队饲养员的空城计给忽悠了,多亏了我一屁定乾坤,成就了我们晚上的行动。
    就在我们呼哧呼哧开割得欢实的时候,一声断喝犹如晴天霹雳凌空而降:“干啥呢?”桥北队的饲养员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对着我们大喊一声。
    我们抬头一看,就一个斜披着衣服的老头,再看看即将割满的背篓,索性不走了。
    “割苜蓿呢。”全生厚着脸皮回答。
    “你们要脸不?给我们队牛种的苜蓿,你们凭啥割?”老头怒斥我们。
    “给你队牛种的我家的牛不吃吗?”全生嘴里反驳着,手头却没停。
    老头一看赶不走我们,不知从哪儿提了一个破脸盆敲了起来。
    “抓贼呀!抓贼呀……”老头大喊起来。
    夜深人静,老头好像碰见鬼似的声音传得好远好远。
    我们分明看到桥北队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随即便有人向这边跑了过来。
    我们一看形势不妙,倒下苜蓿,背起空背篓就跑。来的时候还有队形,有纪律,溃逃时就不分东南西北地分散跑了。
    回到村口清点人数,发现少了“肥猪”。我们立即放下背篓,两人一组分头返回寻找。我仍然和志安一组,边走边悄声学着布谷鸟叫。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叫声得到了应答,我们沿着声音摸过去,发现“肥猪”竟然连人带背篓卡在一个被洪水冲刷成槽状的土坎的半中腰,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怪就怪他太胖,如果是我俩肯定卡不住。我和志安看到一脸窘态的“肥猪”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被追赶的桥北人发现。我沿着“肥猪”胖嘟嘟的身体攀岩而上,踩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满头大汗淋漓。我从他的背篓里取出镰刀,一点点将土槽削宽,才将“肥猪”救出。
    第二天我在课堂上打瞌睡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昨晚干啥去了?”
   “给牛割草了。”我迷迷糊糊地回答。
   “老师教你一个好办法,给牛吃麦草,如果不吃就给它戴上黑墨眼镜,草就绿了。”
   “哈哈哈······”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的睡意瞬间跑到爪哇国去了。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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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山人, 60后,陕西宝鸡扶风人。2012年以来,在企业杂志上发表散文、诗歌等作品。2016年6月至今在江山文学网、盛京文学、陕西散文论坛、东南文艺等网络先后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8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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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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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7-11-1 17: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老师精彩小说,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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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山人个人认证 | 2017-11-1 20: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西部文学老师的厚爱,遥祝老师工作愉快,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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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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