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迎宾散文】三爷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1-31 08:46:07

本帖最后由周迎宾于 2015-1-31 08:57 编辑

我的家乡有一条弯弯的小河，不宽也不深，叫沂河。河里的水清澈明亮，清波碧浪，宛若一条细龙从山东蜿蜒而来。那柔情依依浅绿的河水终年都在村旁悠然静静地流淌着。生养我的村子因此得名沂河村。
　　三爷就是在我们沂河村村头的那位补鞋匠。谁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从什么地方来的？无人知晓，也无人去考证。
　　总之我们村里的老老少少见他都喊他三爷。年老的喊他叫三爷，年轻的也喊他叫三爷，就连穿开裆裤的毛孩子见了他都是三爷长三爷短的叫着。也不知是三爷的脾气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管你是谁，管你是什么人，怎么叫他都把笑容堆在脸上爽快地应答。三爷补鞋的技艺是特别的精湛，不管你是什么鞋坏道什么程度，只要经过他的手一修理，是包你满意的无可挑剔。
　　那时，三爷有60多岁，个子不高，胖胖的，圆圆的脸上每时都挂着憨甜的笑容，把那本就又细又长的眼睛挤挪的更加渺小。他常年都穿着一件又长又肥褪色的旧布褂，时不时地向后拉扯掩饰他那高高耸起的驼背。每每有孩子看见他便调皮的喊：发报机，机发报，天天发报身体好！这时！他便努力直起自己佝偻着的腰身，涨红了脸，使劲地睁大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随即蹲下，双手在地面乱摸一通，就像拿起什么东西似的，嘴里伴随着骂出一句，狗娘养的，看我不打死你们！手臂便举起在天空摆动几下，可手中的东西却并没有扔出去。而调皮孩子早已嬉笑着四散而去。
　　三爷善谈，最会讲古论今。只要他的摊子一摆开，乡人便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摊子的周围，听他讲那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古今故事。缝到众人听得高兴时就会穿插一些自己过去的可以拿来炫耀的往事，说：想当年老子我……妈的……就自顾沉醉在自己的故事当中，引得大伙笑的前仰后合。
　　据三爷自己讲，他年轻时可不是这个样子，长的到也是器宇轩昂，风度出众，不同一般。找的老婆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娇柔秀美，对他三爷是百依百顺，千般疼爱。只怪自己后来得了一场怪病，九死一生，逃过鬼门关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那温柔贤惠的娘子也抛下了三爷，投到了他人的怀抱，改做人妻。每讲到此处三爷便咬牙切齿，脸色发青，恨恨地说；妇人心，负心人，权当是养了只白眼狼。三爷是骂归骂说归说，脸上却流露出幸福的陶醉的样子。因为这是三爷讲了无数次的故事，众人早已无味听得厌烦，不等他讲完，边上的听众就早已散去走远。三爷自己也就无趣地刹住了口，低头默默地干起活来。
　　此后人们知道三爷以前是在城里做生意。由于他的性格好，货源足，信誉佳。生意是红红火火，越做越大。如果不是一场特如其来的重病花去了所有的钱财，弄的人残妻离，撂下了生意，也不会为了生活背井离乡。说不定我们永远都不会认识三爷。三爷也不会遇到下面的这件令自己懊悔自责一生的事情。
　　那是在一个春节后下午。虽近冬尾，肆虐的寒潮却是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因为是节后无事且天气又非常寒冷，平时热闹非凡的村头是冷冷清清。人们一定都在热烘烘的炉子旁看电视或打牌取乐。远处只有几个不怕冷的孩子在外面嬉闹玩耍。三爷将冬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双手拢在衣袖里，缩着脖子，一个人坐在摊后几块立起的石棉瓦旁躲避着寒风，打着盹，等候着顾客的来到。突然，三爷隐约中听到不远的沂河边传来几声孩子的哭喊声和呼救声。三爷猛地站起身，望见一个不大的男孩慌张地正在向自己跑来。孩子边跑边喊：三爷，三爷，快来快来啊！有人掉水了。三爷听后心头一惊，这几天气候比较寒冷，河面也结起了薄薄的浮冰。难道孩子……三爷来不及多想便朝河边跑去。到河边后，三爷看到有两个孩子正在水中拼命挣扎着移向河心，三爷见状，连忙对喊他的孩子说：“你赶快去叫人。”便顾不及脱掉衣服立即冲进了冰冷刺骨地水里。然而，三爷心里光想着要赶紧救孩子，可他完全忘了自己根本就不会游泳，站在浅水中他根本就够不到孩子。此时的三爷完全慌了。他使劲向前倾斜着把手神向孩子可依旧无济于事。急中生智，三爷脱下穿在身上的大衣，用力地甩向孩子，一个孩子抓住了衣服，被三爷拉到了怀里，另个那孩子离三爷却是越来越远了。三爷眼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了水中，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三爷心里是那么地急啊！正在这时，村里的人也陆续赶到，合力及时救起了两个孩子。那个沉入水中的孩子做了好大时间人工呼吸后才慢慢地苏醒。
　　孩子救上来了！安全了。事情却没有完美的结果。后救上来的那个孩子因为溺水时间太长，造成脑部缺氧，损伤了大脑神经，逐渐变得痴呆起来。三爷每次看到孩子那傻傻的摸样，愧疚便涌上胸口伤心不已，抱怨自己无用，如果自己当时也可以早点拉他上来，孩子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自那次下水救人后，三爷的身体是大不如以前。四肢时常疼痛难忍，手指也远不如以前那样灵活。医生说是因为遭受冷水侵害的时间较长，患上严重的风湿，无法根治。只能依靠止痛药来减轻病痛。慢慢地三爷补鞋的技艺已无法做到和原来地那么好了。摊前的生意渐渐地是越来越少，三爷也没有了以前的精神。整日无精打采地守在摊前，期盼着能有点生意。好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后来，也不知是谁发现三爷好像很久没有来我们沂河村摆摊补鞋了。大伙有时候也会相互问起有无谁看到过三爷。是不是还在做着补鞋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