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小小说】蒲公英落了

《蒲公英落了》

　　文/张淑清

　　刚结婚那年他和女人上山砍柴，下河摸鱼，骑一辆自行车去赶集，夫妻形影不离。女人娇小玲珑，个子矮，海燕车有大梁，后座高，每次都是他把女人抱上座位再撇腿骑走。

　　女人活在他的手掌心里，夜晚，他烧水给她洗脚，挠她的脚心，她咯咯地笑，他指了指隔壁:“嘘”。

　　她心领神会，五间海清房，他和爹娘各住两间，墙不是很厚，泥坯垒的。夜里，他她欢场，压抑着不敢出声。她咬过枕套风，希望有一天住上阁楼，有洗手间，空调，还有一张属于两人的席梦思床。

　　他望了望那堵墙，隐隐飘来的咳嗽声叹了口气。

　　一家人的饭桌上，女人的筷子夹到肉放在他碗内，他皱了皱眉，嚷着肚子疼，将肉递进爹的面前，娘说:“你爹牙口不好，肉还是你们吃吧。”

　　他没接茬，心空落落的。

　　秋上，庄稼收割完，屯子里的马六组建了一支土建队，找上门叫他去，他是木匠，他瞅了瞅娇妻，又用征询的目光盯着父母。

　　爹往烟袋锅里塞了一抹烟叶，火柴嗤拉点着，吧嗒了几下，“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娘……”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蓝色的烟雾遮着他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娘已经埋头替他整理出门穿的衣衫了。

　　那晚，他要了她三次，结婚快一年了她肚子一马平川，娘背地说过，抽时间带媳妇去大医院瞧瞧，娘也说过，女人不可以太溺爱。他笑笑，身体壮的像头牛，能有啥毛病？女人每个月该来的也正常。女人娶回家就是用来宠爱的……

　　他想自己和女人年轻，再等两年生个孩子不迟。

　　在工地，白昼汗流浃背，累，把思念的情结就淡漠了，晚上枕着异乡的月亮想爹娘，更想她。他就着宿舍灰暗的灯光写信，一封又一封的。一开始，她还回信，后来，她的信明显少了。

　　一个黄昏接到娘的电话，娘让马六的老婆给他捎来的话:爹患了肝癌，手术没五六万下不来。”

　　娘嘱咐媳妇和身边的人瞒着爹，怕他知道病情走的快。

　　娘说:“你爹整天喊着抱孙子……”

　　他一拳砸在墙上，墙壁开出了红花儿 。

　　门吱嘎被推开，马六子腋窝夹着一个黑色皮包进来。

　　这期建筑工程结束，工程款到了马六子手中，鼓鼓囊囊地几十万撑在皮包里，他的心颤栗了一下，眼珠子灵光一闪。

　　蒲公英飘落的季节，他怀里抱着娃子，跪在一座爬满蒲公英的新坟前，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爹，我和儿子看你来了。”

　　山野寂静，唯有风呼啦啦地吹。

　　回到家，他偷偷把医院的诊断书用打火机点燃，昨天的一切统统化为灰烬。

　　临近冬天了，屯子的那条街疯传一个消息，清河村“失踪”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女人。

　　他咕咚跪在地上，仰天发出狼一般的长啸。

　　姓名:张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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