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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殿英与刘永福的“神秘约定” 撤台后，楼殿英似乎没有和刘永福有多少联系，就归隐山林。但刘永福的墓碑和遗言上，似乎又有保持着黑旗军将士之间的某种联络。 刘永福的墓碑上有个稀奇古怪的“虎”字，刘永福生前不做不解释，其实细读他临终前的遗言，此字是不难解释。先看这个“虎”字。“虎”唯有归隐林下，才有虎威。这个“虎”字，或许是黑旗军将士的联络暗号。黄飞鸿原名叫黄锡祥，大概是加入黑旗军后改名为黄飞鸿的。黄飞鸿姓名中有“鸿”字，“鸿”乃健飞之大鸟。刘永福得黄飞鸿，有如虎添翼之味。楼殿英墓的残碑中，曾有乡人不识之怪图，像字不像字，像图不像图。此怪图，或许是“虎”字的象形写法，或许是某个黑旗军有象征“军魂”的图徽。但从楼殿英改名看，改名很可能也是在加入黑旗军之后。“殿英”，乃“殿中精英”，与他在黑旗军中的身份与职责非常相似，即护卫刘永福，有保镖的味道，但又不全是保镖。所以楼殿英在黑旗军中，所做的事，是非常神秘，又是非常关键，这就是史学家找不到楼殿英在台抗日中的具体事迹，只风闻其英勇战斗的原因。楼殿英在黑旗军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或许他残碑上那个怪图，是“龙”的象形符号。楼殿英没有留下遗文，或许他是尚武之人，或许他有守黑旗军约盟之职，所以隐居仙岩时，对黑旗军中之事，对族人亦只有只言片语。这是他的军人习惯。 再看1917年刘永福临终遗言。他说：“予起迹田间，出治军旅，一生惟以忠君爱国为本。无论事越事清，皆本此赤心，以图报称。故临阵不畏死，居官不要钱，虽幸战绩颇著，上邀国恩，中越均授以提督之职，居武臣极地，亦可谓荣矣。然予心惕惕，终不以官爵为荣，只知捍卫社稷，不使外洋欺我中国为责任。此身虽老，热血常存。现今国事日危，外强虎视，若中政府不早定大计，任选贤将，练兵筹饷，振起纲维，各省督军不知和衷共济，竭力为国，以救危亡，因循坐误，内乱交作，蛮夷野性，必乘机入寇，割据瓜分，亡国奴隶，知所不免。吾今已矣，行将就木，恨不能起而再统师干，削平丑类，以强祖国。儿曹均已成立，各宜发奋为雄，抱定强种主义，投军报效，以竟予未了之志。倘为国用，自宜竭力驰躯，不惜以铁血铸山河，强大种族，以期臻于五大洲最强美之国。若不能见用于时，亦宜将于之遗嘱，遍告当轴名公，求其人告大总统，务以尊贤任能为急务。远小人，贱货色，严边防，慎取舍，旁求山林逸才，延揽智谋健将；惜民力以裕财源，养民气以威夷狄；集群策群力，以鞭笞天下，则天下之尚力者，自然入我范围而不敢抗。如是，则国基巩固，国势富强，吾虽死，九泉之下，亦将额首而颂太和。” 此遗言中“旁求山林逸才，延揽智谋健将”，这刘永福心中的“山林逸才”是谁。当时的楼殿英还是健在的，还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这或许就是刘永福和楼殿英之间，撤台后，有某种“神秘约定”。最终，这种约定，没有变成现实，终成历史谜案。 楼殿英的爱国史料最终也如这个“神秘约定”，语焉不详。当然，楼殿英史料的不足，这或许与楼殿英尚武不尚文有关。史书之中，能文的武将，最是能传世的，如黑旗军的吴彭年是有史传的，萧山的定海总兵葛云飞也是有史传的。武人没有豪语，一腔豪情，最易消逝在历史长河中，最终成为世人难知之隐事。所以武人要喊壮语，还要文人帮他写成文字，流传于世。如文武双全的义乌名将宗泽，在临终前，呼喊三声“渡河！”此语亦成千古绝唱，那此事情，肯定是在场文人写下来的。绍兴诗人陆游，一代爱国诗人，后人也嫌他这个称号有喊出来的味道。大学者钱钟书对陆游的“爱国诗”，就有略嫌做作之评。钱钟书《谈艺录》中云：“放翁诗余所喜诵，而有二痴事:好誉儿，好说梦。儿实庸材，梦太得意，已令人生倦矣。复有二官腔：好谈匡救之略，心性之学；一则矜诞无当，一则酸腐可厌。盖生于韩侂胄、朱元晦之世，立言而外，遂并欲立功立德，亦一时风气也。放翁爱国诗中功名之念，胜于君国之思。铺张排场，危事而易言之。舍临殁二十八字，无多佳什，求如文集《书贾充传后》一篇之平实者少矣。”钱钟书在《谈艺录》“补订”中又说：“放翁谈兵，气粗言语大，偶一触绪取快，不失为豪情壮概。顾乃丁宁反复，看镜频叹勋业，抚髀深慨功名，若示其真有雄才远略，奇谋妙算、殆庶孙吴，等侪颇牧者，则似不仅‘作态’，抑且‘作假’也。” 陆游在钱钟书眼中，非有如孙武、吴起等名将的“雄才远略”“奇谋妙算”。如陆游写“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豪迈是豪迈，还是有种“取快”之味。如陆游临终写《示儿》一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他的一腔爱国心，自是不可置疑。但实际上，南宋小朝廷没人理他。陆游也心知肚明，但他不在乎，他会写，写出他的爱国真心，写到世世代代的人，都知道他是爱国诗人，还不肯罢笔。楼殿英如果有陆游万分之一的才情，写一两首杀敌后产生的妙诗，史书就会他的赫赫大名写上去。可惜，他的手只会杀日寇，不会舞文弄墨，更不会说有墨水味的豪语。
〖补记〗 此文中，楼殿英隐居楼塔时之好友，乃吾三姑父尔文之祖上。吾三姑父家，乃仙岩书香门第。昔年，楼殿英常至其家，饮酒吃肉，豪爽健谈，有侠客遗风。文中不少有关楼殿英口述守台旧事，乃吾表弟楼华转述。因姑父家几代口传楼殿英抗日故事，必然散佚不少楼殿英口中黑旗军之珍贵史料，故余补缀楼殿英部分遗事以成此文，以免如此杰出宗亲只留其名，不留其事。此文写毕，有百年一叹。如在百年前，有人替楼殿英大将作一二传记，今日必将是研究晚清黑旗军之珍史。 故写完此文，心中百年沧桑难尽。刘永福和黑旗军众将士之爱国情怀，不在口中，而在手中。此等风骨，才算铮铮铁骨。 2018.1.8
〖简介〗 楼叶刚，学界泰斗钱钟书再传弟子，“讲文堂”创办人，浙江独立作家，西部文学作家协会会员，杭州萧山儒学学会会员，中华楼氏宗亲理事会秘书长，香港文联作家协会终生会员，《语文报》杯特等奖指导师，名列“互动百科”全球华人名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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