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梦小小说】憨厚的女人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2-3 20:20:33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当年，村里来普查人口的问邻居四姑:“你叫什么名字？”四姑怕的瑟瑟发抖的说:“我叫四子。”拿着统计表的青年人说:“你叫什么？”“我叫四子。”青年提高嗓门说:“你叫什么？”“我叫四子呀！”“你叫什么？你姓什么？”“我叫四子，我姓李。”“你再没有名字了吗？”“没有了，我就叫四子。”青年不耐烦的写下了“李四子”这个名字。
   她弟弟问不下妻子，二爷不忙不急，因为他知道有“四子”压心。后来，四子和弟弟换亲。应该说是，这两对子，只有换亲过来的婶婶最嘹亮（活泼，狡猾）。于是，四子和老实巴交的大龄老公兢兢业业过日子。而叔叔的漂亮妻子婶婶不好好过日子，总是夫妻斗殴。为此，不服命运的婶婶为这庄错误的婚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父亲为挽救两庄婚姻，跳崖导致终身残疾，到如今二十四年了，躺在床上不得动，她母亲年轻时生育过多，留下终身弯腰驼背病根，却伺候病床上瘫痪的父亲已经二十四个年头了。而婶婶，最后只能与命运妥协，皮肉之苦的挨打，过起了这个没有爱的婚姻生活。
   昨天，看着同车坐的憨厚老实的“四子姑姑”的老公，他只能用微笑和人交流，因为他不善言语。如今，他们两家四个儿女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女或阳刚帅气的大小伙了。然而，叔叔家的两个儿子由于受到的教育，以及其父母都灵活自如的遗传，两个小伙也随其父母，灵光四射，应答如流。而四子四姑家的儿子，也像其父母，只会以憨厚的微笑与人交际，因为他只会以微笑与人交流。

   其实四子四姑的名字也是来源于她出生时，二爷家儿女过多的原因，又加上农村人的思想觉悟底，对女儿总是有一种“贱（低贱，意思是多。而不是卑贱之意）”之下看。四子已是二爷家的儿女排行老六了，上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但是，四子四姑在父母心里，却是最亲的儿女之一了。二爷人长得高头马大的身材，容颜俊秀，就是走路有点大排脚，就因为二爷这“大排脚”的特长，无论走得离人多远，一眼就能认得他。二爷这个人，一辈子不紧不忙，走路也不紧不慢，哪怕就是有个水深火热的急事，他也慢慢吞吞的。他老婆年轻时，就腰疼而弯腰驼背，用“头和脚连在一起”一点也不夸张，也许她的病根，就是生孩子多坐月子落下的病根。二奶奶经常着急家里生活日月，别人家已经有足以填饱肚皮的口粮了，他家人依然饥肠辘辘。尤其是别人家成就儿女，他也不忙不急。别人家为修房子搬新家忙碌的时候，他们家依然住着半崖壁打下的多年“温暖土窑”。别人家可以吃白面大米了，他家依然吃着不上化肥的香甜小米饭。二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他身上携带的“红军证”的小红本本是我小时候的羡慕，还有他每年领到二十几块钱，更让我看到了军人的闪耀点。二爷一辈子对我总是笑嘻嘻的，他爱和我们姐妹们开玩笑，二奶奶总是笑着对我说“你再脏的嫑和那个（他）说话！”但是我特别喜欢他老两口。唯一不喜欢的是，二爷总是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反起衣服捉虱子。他一边“吧吧吧”的掐虱子，一边问幼小的我：“巧珍，你吃肉吗？看这些虱子吃爷爷的肉，吃得胖的――”他说着头也不抬，一直掐虱子。我听了，内心感觉恶心，但是还是笑盈盈的说“你脏死我了。”二爷给我留下最深刻的一次记忆是，妈妈严厉的教训我一次。那是一个十月十七的下午，因为十月十八是当地乡镇的交流大会，特别热闹。小时候的孩子们都喜欢赶会赶集，即便是兜里不装一分钱，也像是串亲戚一样，特别想去散散心；即便是一天来回要反七架沟，八道弯的崎岖山路，也想去；即便是一天来回要走那样崎岖不平的三四十里路，依然都想去。然而，爸爸妈妈总是说累，不让去，所以心里难免有气。黄昏时分，二爷隔院问我：“巧珍，明天会了，你去吗？你去爷爷就把你换两个子州果馅吃了。”二爷开玩笑的问我，我说“谁晓得来来。”其实我的回答含盖一种对爸爸妈妈不让我去的怨气，也涵盖一种去不了的无奈，所以回答的语言即干脆，又直达。但是一响教育我们姐妹为人处事严谨的妈妈，却觉得那句怨言是对问者的不尊敬。于是，妈妈晚上教训我：“你二爷问你话，你咋那么个回答？以后对人要尊敬，不要那样说话。”我还委屈的说：“我没有不尊敬他呀！我就是平常说话的。”妈妈没有说话，但是那次以后，让我懂得有些语言，它本身包含一种对人不敬的意思，也让我说话懂得了注意语言轻重的分量。

   四子四姑对人总是笑盈盈的。她说话就像讲故事，就笑就说，她的嫂嫂经常说她“加哭带笑，说些什么？什么也听不懂。要不你说了再笑，要嘛，你笑了再说。”听了婶婶这样说四姑，我心想“还是没有嫂嫂好，有嫂嫂，连小姑说话都管。”但是四姑从来不吃心不沉恼，依然笑嘻嘻的讲她所见所闻的故事。四姑没上一天学，她常常忏悔的说：“哎！巧珍，你还识个间字，走那里也找到了。你看我，连一个字也不识，走那里连男女厕所也找不到。唉！你说你二爷，女子们，就连一天书也不供。”四姑一生好像就有这么一句怨言。四姑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会做细活，什么纳鞋垫，绣花的针线活，她做不了，连比较粗糙的鞋底都不会纳。她就会山里跑，打猪草，砍羊草，她最拿手。四姑这个人憨厚，她干活无怨无悔，不喊累。尤其是她对哥哥嫂嫂的好，无得是说。嫂嫂有时间坐娘家走了个月半十，猪猪羊羊一大群，她就要山里往回弄草，又要给铡草，往熟做。她妈妈看见她忙碌的一天不得上炕，心疼的骂媳妇“一走就不回来了，留下她达们，把四累死了。”四姑听见说“妈，你咋来来嘛！再嫑那样，你说活也干了，还留不下好。我不累，累也没什么，年轻人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四姑无怨无悔的干活，重活累活都是她的。

      四姑勤劳吃苦，长大以后，也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的疼爱。家里除了两个嫂嫂生气了才叫她“四子”，要不一家人都疼惜的叫她“四”。四姑一年四季就像一头土牛一样的干活。

   她对自己的婚姻没有追求，没有向往，有的只是一份责任。因为她知道自己眼前的光景日月，以及病床上的妈妈，和一辈子不知道忙的爸爸，最小的弟弟除了换亲，再没有办法了。换亲，一般都是妹妹给哥哥换，因为哥哥正因为年龄大了，知道问不下媳妇，无可奈何之下，才换亲。而二爷家不一样，二爷知道自己的光景日月，更知道有四子压轴，所以他不像其他有大儿子一样，四处请媒人，而是心理就一直有换亲这一个念头。当然，四子四姑的弟弟我的三叔，除了家里穷，妈妈有病，他本人精致聪明，比起其他问不下婆姨的大龄男子，胜过一筹呢！所以媒人自己找上门来说媒的络绎不绝。后来，就在目前这家人家，经过媒人的撮合，尘埃落定。面对大龄的未来老公，四子四姑依然无怨无悔，没有反对的意见，只有过好日子的这份责任。面对漂亮的未来弟媳，未来小姑，她觉得自己的大龄老公也应该的，也是情有所愿。他的老公，憨厚老实，面带沧桑，但是像她一样憨憨的微笑，却有夫妻相。当两对子结婚以后，三婶委屈却不求全的打闹，她却一直听二爷的话：“你好好过日子，她打闹到头会住的。”四姑对二爷的话听了，她甚至那段时间不敢来娘家，哪怕来看看病怏怏的妈妈，给妈妈洗洗衣服，她都顾及弟弟弟媳的一切。三婶打闹着，跳湍着，但是最终跳不出命运的安排，却在爸爸妈妈，以及几个哥哥的暗中指示中，让其丈夫我的三叔几次打得皮绽肉破，最后差点陪上爸爸的性命，不得由命而妥协。直至三婶生下两个儿子以后，才兢兢业业过日子。也给了四姑这个可怜的人在娘家来去自由了。
   而今，四姑的女儿已经嫁人。嫁人以后，在四姑心目中，是到一个县城那样的大城市居住。四姑半辈子，没有走过县城这样的大城市，就是穿梭与亲戚家，娘家到自己家之间。她就是坐娘家或者赶集，都宁愿走路不愿坐车，因为她晕车。当明天准备走那里，一盘算坐车，今天哪怕是坐在自己炕上就晕的吐了。所以她坐也就是坐敞篷三轮车。她女儿都生下宝宝了，她说：“女儿月地我都没去。太远我晕车去不了。再说人家有人伺候。”四姑的实在话，听了又让人无奈。因为晕车她没去看一眼坐月子的女儿和刚刚出生的外孙。就因为晕车，前天出嫁她三个哥弟只有这么唯一一个侄女的婚礼，她都没来。也许她来了，可以看到比她心目中大几倍的县城大城市的市区城市。但是她没来，来了她那憨厚老实，满脸堆笑的老公，和她的儿子。
   四姑，也许她呱呱落地，炕上给她妈妈垫血（过去的农村女人生孩子，没有卫生纸，只是把炕上铺的席子卷起，倒一些黄土，用来渗血。坐月子的女人就赤着下身躺在黄土上。孩子生下以后，身上的血迹就用黄土沾干，然后包起。孩子十来天了，身上依然有黄土斑斑，血迹斑斑。老人们说，这样的黄土凉，对孩子大人有好处。）的黄土就没有抖净，所以四姑她就像一头憨厚的土牛，任劳任怨的干活，无怨无悔的过着每一天重复的日子，在她心目中，满足而幸福，一直写在她脸上，憨厚的微笑，以及就笑就说的言语就像铜铃一样清脆，伴随着她的一生，她的憨厚也是她的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