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来到上海浦东,在花木镇龙沟村民居里赁屋而居。一条人工排污河从中将该村一分为二,河的两边居住着五六千外来务工人员。小河二公里来长,一直顺流。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全是开发后专为出租而建的。居民区巷道很窄,横七竖八像谜宫似的。偶尔也有鸡鸣犬吠。村子靠工业区中间的隔离带种置了大量的绿树、花草,是散步或夏季避暑的胜地。
我是两年前几易住地,在该片区搜索了好几天才找到的一间二楼上的小屋。这不能和我老家那宽敞明亮的房子比。七年前,我一直呆在乡下的老家,在一个名叫旱山庙的山沟里生活了三十几年。三十几年,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时光,它早己把我从骨子里打磨成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堂堂正正的农民。零三年才在场镇觅得一块地建了个小二层。如今来到上海打工之后,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见家乡的村庄在近二千五百公里外呼唤我。我知道城市的好,但我没有办法亲近她。就像一个没妈的孩子不亲近他的后娘。
在这座城市,我没有亲人。我的亲人都在那个遥远的地方。几个熟识的人,同来的老乡及单位几个同事,何况他们都住在七零八落的陋巷里,相互很少有往来。
偶尔上街走走也难己邀约老乡一同前往。听见满街的人都在说话,但没一个人是跟我说。我就是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对谁讲。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像哑巴似的在街上闲逛一阵子,又回到小巷深处的屋子里呆着。
有时独自一个人呆在屋里(老婆不与我在同一单位),我并不觉得怎样孤独。我呆在屋里乱七八糟的读些书,上上网,长时间跟那些文字说话。我的坐功不错,常常一坐就是半天(这段时间坐骨神经痛也许就是这么坐来的)。在阳台上摆张小桌,一把椅子,拣本好看的书读读。纸上的文字都是可爱的精灵。它们在我的阅读里鲜活灵动起来,有了呼吸和心跳。我爱文字,我一个一个叫着它们的名字,还用手指抚摸它们。我喜欢散文和诗性的文字,尤其是那些乡土气息浓郁的,遇上这样的文字,我就朗读。很多时候,我读着读着就流下泪来。我知道我在文字面前流泪了,文字在我的泪眼中婆娑起来,我让挂在腮边,一直读下去,直到光线渐渐暗淡下去。之后我在逐渐老去的时光里静静坐着,怀想一些往事或打开电视,看看音乐或文艺频道的节目。
我住的院里人上下班时间不一至,洗衣、做饭、读书,大家都不会惊诧或议论纷纷,为此我感到慰藉。在老家乡下的时候,我每天跟人说话,同村的乡里乡亲、单位的同事,见了面总有许多话说。来到上海之后,我主要跟文字说话了。现在,我己经习惯这样。同文字说话,让人感到轻松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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