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乔山人 于 2018-1-24 13:35 编辑
“娃娃、娃娃你甭急,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年的腊八在娃娃们期盼的眼神里,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了。 昨日的阳光还很温暖,虽然这腊八雪和天气预报有约,但是看到靠墙晒太阳的人被晒得昏昏欲睡,还是觉得这应该是天气预报跟大家开的又一个玩笑。 但是,腊八雪并没有爽约,也不知是从几点开始的,给地面已经裹上了一袭白纱。晶莹的六瓣雪花,窗花似的喜庆,它悄悄地轻扬曼舞,将庭院、街道染得洁白。地上一片晶洁得让人不忍下脚,我轻轻的伸出脚,那棉絮似的雪花如惊飞的小鸟,“噗、噗、噗”地在脚的四周躲闪,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早晨六点多,妈就已经熬好了腊八粥。 “咋这么早吃饭?”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妈。 “腊八腊八,赶明舀下。这是老人们传下来的,天亮前得把饭吃完哩。”妈一边舀腊八粥一边对我说。 妈昨天下午就翻箱倒柜地找出家里的各种豆子,提前用温水泡好。睡觉前妈将精心挑选的大颗玉米糁子加上这些五颜六色的豆子,用文火在大铁锅里慢慢地熬着,半夜的时候看见厨房的灯亮着,妈还在厨房里忙活着,观察火候,加减柴火,天亮前这腊八粥就熬好了,再佐以蒜苗、豆腐、胡萝卜、葱花炒成的下锅菜,香喷喷地直勾人馋虫。 在生活困难的岁月里,玉米糁子也属于紧缺食材,过腊八时,母亲和村里大部分人一样,用黄小米熬制腊八粥。就的菜是秋天间油菜苗时,将多余的油菜叶子晒干后储存下来的。吃的时候用开水焯一下,滴几点香油,再撒上五香粉,那香气隔着好远都能闻得见。用筷子夹着黄澄澄、香喷喷,黏糊糊的黄米粥,就着香气扑鼻的油菜叶子,一大碗黄米饭下肚,很惬意的打个饱嗝,涨呼呼的肚儿圆,比神仙还要自在。 爹已经坐在热炕上呼噜呼噜地吃起了喷香的腊八粥。在我们关中西府天不亮就吃腊八粥是有说法的,一是暗喻家道殷实,刚一睁开眼就有饭吃;二是一家人煮一大锅腊八粥,一顿根本吃不完,讲究大的人家每天吃一点,一直持续到年跟前,意味着年年有余的意思。我端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坐在房檐台边吃边看空中飞舞的白色的精灵,在风的鼓动下,飘飘渺渺的,惊艳着我的双眸。 看着眼前这一地的柔软,我飞扬的思绪随着那漫天舞动的精灵来到山间、田野,义无反顾地给寒风里瑟缩着的小麦轻轻地盖上过冬的棉被,又为褐黄的乔山穿上一袭白纱,古老的乔山瞬间变得高挑、洁白而神秘,犹如一位待嫁的新娘而婷婷玉立。 我飞临到果园里,给干枯的果枝穿上臃肿的棉衣;我攀附在婀娜的桃枝上,那满树的桃花洁白如玉;我舞姿灵动,摇曳出一地的素白,为萧瑟凭添一笔浪漫。我调皮地飞进农民伯伯的梦里,用自己柔曼的舞姿,洋溢起他们嘴角上扬的笑容,实现他们“腊见三场白,田公笑嘻嘻”的夙愿。 “天都大亮了,还没吃完呀?”妈催促着我,“你快点吃,吃完了给你二婶和对门的五婶家端几碗过去。” 妈妈的声音拽回了我的思绪。天果然亮了,雪白的地面映照得天地间亮堂堂的,天比过去亮得早多了。“过个冬至,长一皂角齿;过个腊八,长一杈把;过个年,长一椽。”通俗的民谚为后人总结了冬至过后,白天一天比一天长了。 二婶是上一次走路时不慎摔倒骨折了,到现在还没好利落,对门五婶也是体弱多病。人常说:“一年一度腊八寒,喝碗黏粥保平安。”妈担心二婶和五婶身体不好,怕她们早上没熬腊八粥,让我给送两碗过去,大家一起过个腊八节。 吃完腊八粥,不能不去跟热闹的腊八会。雪依然在时有时无地飘落着,再大的雪也挡不住红火的腊八会。每年的腊八这天,无论是县城、乡镇,都要举办红红火火的腊八会。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过年是从腊八这天开始了。一年四季,只有腊月才属于真正的农闲时节,忙碌了一年的农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歇息一下了。 腊八会上,彩旗猎猎,硕大的气球下拽满了各种促销的广告,音乐声、游人闹嚷嚷的声调充斥着市场的角角落落。集会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大江南北的蔬菜瓜果新鲜而翠绿,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杂耍令人目不暇接。跟会的人摩肩接踵,相互拥挤着。过年还有二十几天呢,现在也不着急购买年货,他们图的就是这一夹一扛,两脚悬空地漂浮在腊八会上拥挤扛仗。这扛仗不光是身上暖和,心里更是暖融融、美滋滋的。 戏台上唱起了大气豪迈的秦腔戏,台下四周摆满了小商贩的摊子。有卖鸡蛋醪糟的、甑糕的;有面皮、猪头肉的;也有在地上铺上金丝绒,摆上各类小物件的。有那么几个上年纪的人蹲在眼镜摊前,拿起一个个石头镜品头论足,然后摘下自己戴的眼镜比划着说人家卖的眼镜没有自己的成色好,太轻,不像真正的石头镜。摊主也不恼,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般装出一副专家不屑与外行理论的架势,依然乐呵呵地招呼着顾客,反而使得看客们也判断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大喇叭里传出了吼秦腔的粗狂唱腔,台下的戏迷摇头晃脑地和着台上的演员唱腔,大部分戏词记不住,但却能跟上那调调。尽管天气越来越寒冷,观众的喝彩声却连绵不绝。不愧有人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戏不完,宁可冻死也不会离开,这些老年观众是秦腔戏的铁杆粉丝。台子四周掀花花的大部分也是老年人,他们一辈子就好这把牌。台子上唱的戏基本上都是那几本演了上百年的老戏,故事情节大家都背得滚瓜烂熟。他们眼里盯着花花牌,耳朵却没闲,一边出牌一边听着台上的戏词,“唉,又把一段跃过了。” 跟会回来,午饭是妈做的浇汤面(一口香臊子面), 我一口气吃了三十碗才罢手。这时候,雪花却渐渐地大了起来,漫山遍野的白,田地里已经看不到麦苗的踪影,全部潜入到雪白的被窝里了。老年人兴奋得手捋胡须说:“新麦圈到粮仓里了。”年轻人则呼朋唤友相互挑战着要去打牌,雪大场合稳嘛!这一回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打到大天亮了。 腊八这一场雪下得农人的心里更加踏实了,犹如将即将到来的年放入大铁锅里,用文火慢慢地熬,熬得热腾腾、香喷喷、金灿灿的。“砰——叭!”不知谁家的孩子放响了一支二脚踢,好似把天炸了个窟窿,雪花蜂拥着飞泻而下;而地下那一响,炸得雪花给憨态可掬的雪人溅了一脸,惹得娃娃们那银铃般的笑声飞上了天空,与飞舞的雪花一道,飘落在丰收的大地上……作者简介
乔山人, 60后,陕西宝鸡扶风人。宝鸡市职工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文学签约作家。2012年以来,在企业杂志发表散文、诗歌等作品。2016年6月至今在江山文学网、盛京文学、陕西散文论坛、东南文艺、西部文学、作家新干线、执手文学等文学网络先后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百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