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鹰随笔】爱的深处

显示全部楼层 · 2018-1-31 10:17:19

我们从来不说爱，也从来不说来生，我们就在平平凡凡的生活里，相互搀扶，相互结伴而行。
  从两个陌生人，聚到一起搭伙过日子，也确实是一种缘分，不说什么千万分之一，就说就近的那么多的比邻之中，我们能遇见，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一般的缘分，可以说是天定，也可以说份为。
  我的爱情，不，应该不能用爱情这个词的，因为这个所谓的爱情，一直都是自己的盲区，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爱情，怎样的感觉才是爱情的感觉，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很茫然，很无知。那时年少，喜欢做梦，从来不想什么嫁人之类的事情，一心只钻在书本里，钻在梦想的诗人作家的梦里，对于身边的男孩子一直都是漠视的，有那大胆的向我表白，给我送东西，可我总是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喜欢独来独往。只是那时，我的喜好偏偏与母亲发生了冲突，我喜欢看书写字，母亲偏偏对看书写字非常反感，甚至不是一般的反感，简直就是厌恶，有种深恶痛绝。当时无法理解母亲，每次只要见到我看书写字，必然会招来母亲的一番责骂与那种愤恨的眼神，而且母亲将我的这种行为看做是忤逆的，不走正途的，因此表现出极度的不满，逢人便说我是家里众多孩子中最差劲的一个。那时候的我很伤心，也很绝望，无论我怎样卖力地干家务活，也无法博得母亲的一点欢心，于是认定，那个家已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既然母亲那么讨厌我，那我就走好了，离她越远越好。于是，便有了我匆忙的嫁人的决定，对于二十三岁的女孩子来说，那无疑是一条最好的离家出走的路，那时再天真，也知道社会的凶险，人心的险恶，一个女孩子可不敢随便去漂泊，因此，出嫁变成了我认定的最安全，最稳妥的离家之路。那时也天真的认为，只要我嫁出去就不会再受母亲的怨责，也不会再有人约束我的喜好，只是嫁人之后才明白，生活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与宏也可算是闪婚了吧，我们是在96年的秋天相识的，那也是在无意之中给他家拾了一天的棉花，而后他便开始对我穷追不舍，而我起初对于他的那种死缠烂打感到非常的厌恶，觉得他这人怎么没脸没皮的，无论我怎样拒绝，怎样给他脸色，甚至被逼急了出口伤人，他依然一如既往地追着我不放，也正是因为他如此地执着，我虽然不为所动，但在当时来说，他是我最佳的选择，虽然同村里不乏对我的追求者，大家也都相熟，但因为离母亲太近，那些男孩绝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当时也只有宏是外村的，而且离娘家的村子刚好也算是远一点的，于是，当我下定决心出走时，他便成了我最佳的选择。
  说实在的，我们婚后的生活一直很不顺，除却家庭之外的矛盾与负担，即便是我们自己之间，也存在着许多的障碍与沟壑，兴趣爱好的不同，对生活认知的不同，对看待事物的不同，两个陌生人突然走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就如同牙齿与舌头，同时居住在一张口里，要喝水亦或是吃饭嚼咽，既要经过牙齿也要经过舌头一样，它们之间必须有摩擦，有碰触，弄不好，舌头与牙齿也会因争执不下而打架。更何况婚姻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很粗略的搅拌器，它只有慢慢地融合，搅拌，之后才会融合在一起，变得细致，甚至会越磨越精致。
  我们也像许多小夫妻一样，为生活琐事磨牙吵架，为意见不合争执打架，爆过粗口，动过粗鲁的拳头，什么伤心，绝望之类的统统体验了一回，那时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真正的人间。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了生活过日子，终日里奔波，盘算，曾经不成熟的心智，一一被淹没，自打身为人父人母的那一刻起，我们属于自己的所谓的梦想，一一被打破，摆在眼前的现实，只有日子。为了孩子，为了养活一个家，为了能够生存，我们必须脚踏实地，而那些虚的东西，一一被生活的浪头卷入海底。
  因为与宏结婚，他的家庭情况本就特殊，结婚前他的父亲就已瘫痪在床，其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已成家，去过自己的日子，谁还会有空闲管他的日子，就连爹娘，也无暇顾及。他那时起就扛起了一个家的担子，因为家里的哥哥们先先后后都结了婚，都把自己的那份地带走了，留给他的就是一个被掏空的家底，和一个常年离不了药的父亲，因此他家里的生活本就拮据，加上与我结婚，更是负债累累。因此，我们的生活，一起步，就是从负债开始的。加上一个长年累月吃药的人，那种日子，真的很沉重。
  哪个家庭里会没有一点矛盾呢，我们当然也无可避免，就因为公爹的医药费之类的，那时兄弟之间也是硝烟弥漫，战火不断，直至到公爹去世，我们不堪重负离开村子，才算告一段落。离开村子四处打工，四处漂泊，长年累月的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劳碌，他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我们吃过百家饭，睡过荒滩上邹峰漏穴的破屋子，吃过沙土拌饭，吃过一点菜与油水都没有的白饭，无论多么艰苦，多么难熬，我们总是并肩而行，一同上阵。也正是再这样的艰苦岁月里，我们的不离不弃形影相随，让我们彼此温怀，彼此依靠，心里种下了难以磨灭的情感上的依偎与牵扯。
  其实，这种患难见真情中的情感，往往是超越所谓的爱情的一种情感，从内心深处里，我们成了彼此最温暖的依靠，最深挚的牵绊，那种情感是刻进骨子里的，此时的两个陌生人早已不是亲人而超越了亲人之间的那种淡薄的浓厚。虽然至今，我们的条件依然不是很好，依然要不停地劳碌，奔波，可我们的心里却是踏实而幸福的，甚至是甜蜜的，我们彼此相濡，彼此敬重，彼此牵挂，哪怕我们日日相聚，心里依然为彼此牵缠不下，喜上眉梢，这就是爱啊，那超越了爱情的爱。
  当我看到有人谈论什么男人总是比女人先死的话题，当我听到宏身体有什么不适时，我都会泪盈眼眶，我怕，怕极了，我怕我真的会失去他，我怕我被孤寂与无助包裹，我怕从此天塌地陷，会陷入一个冰冷的深渊。我常跟宏说“有钱没钱无所谓，只要我们过的开心就好，只要我们平安健康就好，这比有钱幸福多了”，我也曾试图让宏停下脚步歇一歇，我想只要日子过得去就行，没必要累死累活的拼命，钱对于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千万别累出什么好歹来，可他总说“谁不想过好一点啊，我们还要买楼房，买好一点的车子呢”。他整日风风火火地，地里忙，忙完了就去婚庆公司做摄像师，夏天农闲时他还要接一些水暖安装的活，越来越感觉，他就像个不停转动的机器人。以往都是我俩一起上阵的，只是自从怀孕有了女儿，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在家里，日日地盼着他，等着他，担心着他。
  来生是什么，来生只是许多人心里的梦想而已，那是一个遥远的，没有边际的梦，我这人很重现实，我不想要什么来生，我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牵手走到百年，我们不曾混混烈烈，但我们相扶相携，平平淡淡，真真实实地过上一生，这比什么都强，我不想出现那种谁比谁先走的冷戚局面，那种伤痛与寂寞的决绝，我想都不敢想。宏个性善良淳朴，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而我呢也是重实而不重形的人，我们彼此之间从不说爱，也从不许诺什么来生，我只是希望我们，就此牵着彼此的手，温暖地度过一生。当我们老了，我们可以相互搀扶着，在田野间散散步，看看日出日落，当我们老了，我们也和许多老人一样，搬把小椅子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聊一些记忆里的人与事，彼此相视而笑，当我们老了，我们一起去赴死亡的道场，谁也不要撇下谁，独自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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