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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卖（小小说） 税务局某处长家，四室两厅，带跃层。一家三代同住。 他家一直雇有个保姆。管吃、管住，每月五千工资。按说，对一个家庭来说，这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可处长一点支付压力都没有。那时，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来求他办事。客人走了，沙发上常留有一只信封。随便打开一只，就够支付两三个月的。 可是，再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有缺憾。他父亲患上了肺癌，前后开了三次刀。一直在家休养。孙子大了，懂得最深的亲情是陪伴。就常陪着爷爷聊天。有时，和奶奶、爷爷三人玩一种特殊的扑克游戏。他去父亲卧室的桌子抽屉里拿来一大叠超市卡。一人一张地转圈发。发完，每人闭眼抽出一张搁桌上，然后睁开眼，互相比面值的大小。规定一级吃一级。千元吃五百，五百吃两百。但有一条反规定，面值一百元的超市卡可以通吃其他所有的卡。因为，在这一大摞的超市卡中，面值一百元的卡真是少之又少，算是王牌。孙子很孝顺，暗中做手脚，把一百元面值的超市卡多发几张给爷爷。很快，爷爷就把奶奶、孙子手中的超市卡全赢了过去。老爷子日进万金，高兴得哈哈大笑。 但如此有趣的扑克游戏近两年玩不成了。天时、地利、人和都发生了变化。首先，小孙子小升初，考到云谷集团下属的一所双语寄宿制学校。不能常回来陪爷爷了。二来，处长抽屉里的超市卡也越来越少。今年最可怜，只有局里发给他夫妇俩的两张五百元面值的超市卡。一置年货也就用完了。总不能为玩这游戏，自己掏巨款去买一大摞超市卡回来。而且，老爷子的病情也有了变化。常常要到医院去做紧急抢救，玩不动了。 由于处长夫妇俩都很忙。看病一般由保姆和处长母亲陪了去。老奶奶去了，纯属只是陪陪。排队挂号、拿化验单、结帐领药全是保姆一人忙乎。看病次数一多，保姆不干了。她说，当初，议定五千月薪时，没包括陪老爷子看病这一项。要我去就得加钱。不加的话不去了。 一次，处长夫妇都上班去了，老爷子又发了急病。保姆说什么都不肯陪去看病了。处长母亲只好独自一人送老爷子去看病。可怜两个老人家连来回的士都不会打，更何况看病这一系列的麻烦事。老太太当时都急哭了。 处长回来责问保姆。保姆说，要我陪老爷子看病可以，但得涨工资，也不多要。一月涨俩千。 老太太一听，气炸了肺。无论如何都要回报保姆。保姆转身回屋，把自己的物品理好，抬腿就走，走时还撩下一句话，你们家这么强的劳动强度，又这么低的月薪，要想找个好保姆，难！ 这话还真让她说着了。五千要找个洗衣、烧饭、打扫卫生，还带陪老人看病的保姆，还真难找。开价都要七八千。有的甚至上万。处长现在没那支付能力了。虽说，他夫妇俩的工资有近两万。但现在家里的出项增加了很多。老父亲几次手术，花了不少的钱。儿子的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每学期的学费是25000元，一学年就是50000元。这还不包括兴趣班、生活费等其他费用。更主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就要给他筹集将来去美国留学的费用。这可是一笔巨款呐！不备还不行，到时真就拿不出，也难借到。 出项增加这么多，而进项却一下减少了许多。现在上门来托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少了。不像以前，门庭若市。人走了，屁股底下都留只信封。处长那时是看见当作没看见。反正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而现在，这类人，虽说，有还是有。但他们告别时，处长先得赶紧看，刚坐过的沙发上有没有信封。这物件现在在处长眼里简直就是一大包不知什么时间会炸响的炸药。有的话，赶紧抓起硬塞回去。边塞边正色道，拿回去。不拿回去的话，明天交局纪委。 总之一句话，处长现在是罗锅上山——前（钱）紧。老母亲模模糊糊知道儿子现在的难处。既然，好保姆现在雇不到，也雇不起了。她自己当起保姆来。所有的家政活，全都顶了起来。 那天，她得知超市里的中华鳖在优惠销售。她想去买一只回来，给老头子补补阴。 刚走到超市门口，就不断地有人跟她打招呼，老太太，70、70。 这话换作一般人听不懂。但她知道。这是贩卖超市卡的黄牛在跟她打招呼，意思是，七十块现金收购她一百元的超市卡。 这是老太太自从儿子当上处长后常干的行当。那年月，家里别人送的超市卡实在太多，虽然全家的日常开销全用卡，但也用不尽。扔了可惜，只有变现。这事儿又不能叫保姆去干。老太太只好亲自来。还别说，真的解决了家庭的许多为难事。远的不说，近几年，老爷子常住院，别的费用不提，光是请24小时陪护，就是老大的一笔钱。这笔钱她全是拿超市卡变现支付的。 但她今天是来买中华鳖的，不是来变现的。而且现在家里也无卡可变了。她装着听不懂黄牛的话，径直向超市走去。 这黄牛的队伍变动挺大，为逃避打击，他们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因此，门口的几个黄牛并不认识她，以为只是个来超市买货的普通老太太，没人拦她。 那想，她一走进大厅。有一个人伸臂拦住了她，老太太，你可来啦。怎么现在这么长时间没来啦？75、75，我给你75. 处长母亲抬头一看，这人她认得。是个老黄牛了。她以前超市卡变现，多半卖给了他。这黄牛的脸上有个特好认的标志，右下巴有颗大大的黑痣。而且，他的收购价还比别的黄牛每百元高五元。因此，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他来。再完全装着不认识不妥，便漠然地点点头，冷冷地回绝说，我没卡。说完加快了步伐。 这可是多年来结识下的一个大客户，黑痣黄牛不甘心轻易放过，在后面追着喊，80、80。 处长母亲蓦然想到，我何不便宜点向他买两张超市卡，便停下脚步，向黑痣黄牛招招手。 黑痣黄牛急步趋前，老太太，你肯出手啦？有多少要多少。这年头越来越难收了。 处长母亲轻声说，我不是卖给你，而是想买两百元卡。 黑痣黄牛一时不相信，真的？ 真的。 那85吧。老熟人了，五块钱还是要赚的。 处长母亲花一百七，买了两百元超市卡，来到水产品柜台。正好赶上水产品限时8折大优惠。她一口气买了两只中华鳖。拎在手里掂掂，心里高兴极了，这等于享受了折上折哟。 她想好了，一只给老头子补。另一只给儿子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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