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伟,和我是哥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哥们,用当今的话来说就是发小。是我学生生涯中和我同窗而坐时间最长的人,从学前班到初中毕业,足足有十年,就连初中时转学也是不约而同的。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小伟,在前程村。我,在后程村。前程后程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程”。论辈分,我是爷,他是孙子。平时,我们称兄道弟,在共同的圈子里,我时常会用“爷爷”的身份压他一下,以免这小子喝了两口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小伟话不多,从小就如此。对不熟悉的人,他很少主动开口,这一点和我刚好相反。上小学的时候,最常见的一种状态就是一个人坐到座位上发呆,你不叫他,他就不动,你叫他了,他才和你一起玩耍。只有像我这种和他关系铁的人才能看到他活泼调皮的一面,在关系一般者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书呆子,用老家的话说叫“瓷锤”。
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我最喜欢和小伟“打架”,当然,是演戏那种打法。你挥过来一拳,我还你一脚,你甩过来一个踢腿,我回敬你一掌。点到为止,从不伤和气,每每满头大汗,却也酣畅淋漓。还有一次,我们打赌看谁能从课桌一边跳到另一边,言语争辩之余两人便纷纷起跳,一跃而过。胜负难分之际就又一次“激战”了起来,直至汗流浃背也没能分出谁胜谁负来,最终不得不作罢言和。
初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在我们的白玉中学同窗而坐。前程和后程一个在南,一个在西,每每放学,两路人马都会在校外的麦地里厮杀一番,一较高低。后程有我,前程自然有小伟。你追我赶,你躲我闪,大战几十回合仍旧是伯仲难分。干脆就地而卧,天南海北地谝了起来。直至日暮,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初二那年,我转学去了许庙初中,小伟也转了。从白玉中学的一年级一班到许庙中学的二年级三班,我们延续着同窗而坐的缘分。放学时熙攘的人群里,小伟和我总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跨上自行车的一瞬间,我们便争相向前,谁也不甘落后。偶尔齐头并进,还会故意给对方使坏,不是你踹我一脚,就是我挤你一下。看到一方狼狈的样子,另一方定会乐得开怀大笑。也曾有过晚自习放学后双双骑车冲上玉山坡路边石子堆的经历。
美好的初中时光在你追我赶中结束了。我们又一同考到了县城的北关中学,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同班而坐,我在二班,小伟在八班。尽管如此,我们依旧形影不离。北关村、新城村的出租房里继续续写着我们哥们之间的情谊。那个时候,每周回家一次,返校的时候都会从家里自带馒头,除了学校饭堂的饭菜以外,自带的馒头就成了我们必不可少的口粮。有一次,还未到周末,我们的馒头就全部吃完了,大半夜的时候,我和小伟在饥饿中念叨着馒头久久不能入睡。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幕却时常浮现在脑际,让人无法忘怀。
我注定和高中是没有缘分的。在入学北关中学的第二个月,一纸通知书将我从蓝田弄到了西安,中专学校替代了我的北关中学。从此和小伟也算是各自奔了东西。他继续着他的高中大学梦,我却稀里糊涂地走上了一条不知前程的路。聚少离多却让哥们情义更加彰显,每每放假回家,我们总是第一个找对方。各自学校的见闻和心里的秘密都成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谈资。无所顾忌下也就无所不谈了。我喜欢的女孩姓甚名谁,他知道;他心仪的对象家在哪里,我也知道。
有一年寒假,我从西安回家过年,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扯着小伟到处乱逛,少强家,高峰家,耀龙家成了我们最频繁的去处。有一天晚上,我和小伟从高峰家返回的时候又扯上了高峰一起到了我家。三人闲聊了几个小时后也毫无睡意,于是决定一起去县城逛逛。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室外温度也已降至零下。漆黑的夜晚,三人谈笑着就步行出发了。从我们家到县城大约十七八公里,我们三人走了整整三个小时,凌晨时分,我们抵达县城。三个小时的步行,三人早已饥肠辘辘了。凌晨的县城,街边夜市基本上已经关门打烊。在转了好几条街之后,终于于新城路旁觅得一夜市小摊。三份炒麻食狼吞虎咽下肚后,我们决定找一家录像厅过夜。那些年,蓝田县城的录像厅比比皆是,逃课看录像几乎是北关中学和城关中学男生们的必修课,小伟、高峰作为北关中学的学生,自然是轻车熟路了。录像厅不光可以看录像,也是夜间寄宿的绝佳去处。几块钱一张票,能看录像还能睡觉,相对于旅社、宾馆之类的纯住宿场所虽说环境嘈杂了一些,但享受到的却是旅社、宾馆所不能有的感受。可恨的是,由于学校放假,几乎所有录像厅都因为失去了客源而不再通宵营业。我们三人如无头苍蝇般转悠了半个县城,所有有录像厅的街巷都转了个遍,最终不得不接受无处可去的悲惨结果。没有录像厅可以寄宿,觉总是要睡的,经过再三考虑,我们决定用我们三人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去旅社开房。说实话,那些年,对于我们这样十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旅社开房住宿简直就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一则,我们从来没有在外面花钱住过宾馆、旅社;二来,确实费钱。何况我们出门前三个人身上总共只有几十块钱,也都是为过年攒的零花钱。此刻若要说再徒步返回前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三个人早已精疲力尽了。又是一番思想斗争,我们不得不向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缴械投降。那一夜,蓝玉旅社,三个人在极度矛盾的状态下昏昏入睡。第二天一早,吃过早点,我们身上的人民币已经全部耗尽,就连返回前程每个人两块五的路费都成了问题。不得已,我只好求助于在县城上班的朋友。最终在获得了县水电局河道管理处杨勇哥二十元的资助后,三个人才搭上了蓝玉客运车返回了家里。虽说有些狼狈,有些窘迫,但是那时候的快乐来得却如此简单,让人难以忘怀。
本世纪的第一年,我从位于西安东郊的中专学校毕业了。在经历了几次跳槽后,供职于高新区一家私营企业,主要从事市政工程施工。小伟也如愿以偿考上了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我租住的地方正好距离小伟学校一站路,于是从开学报名的那一天起,我们又以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方式续写着我们哥们之间的故事。那几年,顺理成章,我也就成为了小伟宿舍的常客,偶尔还会和他一起蹭课听。对于我这个编外人员,小伟宿舍的一众弟兄也从未见外过。在他们宿舍,他是老大,在我们两个人中,他又始终称我为老大。于是,每每去他们宿舍玩,他的舍友们也总是以“大哥大”来称呼我。有玩笑的意味,却也平添了几许尊重。甚至后来,不管他在不在宿舍,我去他们宿舍就如同回家一样自由,有些时候不想走了便也就住了下来。说他的宿舍是我的半个家,丝毫都不过外。
小伟在大学的那几年,我一直以一种编外人员的身份出没在他所在的地方。由于我已经参加了工作,经济上也相对好一些,隔三岔五,我们也会小聚一下。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做东,有时候是我们俩,有时候还会叫上他们宿舍的弟兄一起坐坐。当然,如果我有事,小伟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搬家的那次,小伟宿舍的弟兄们来了好几个,楼上楼下地忙活,让我非常感动。
大学期间发生在小伟身上的故事,我基本上也算是半个当事人了。最有趣,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他们几个戒烟的故事了。某学期末,哥几个均处于囊中羞涩的状态,鉴于马上放假,也就不好意思再向家里索要生活费了。但是日常开销却是一个硬指标,尤其是温饱问题,谁也绕不过。于是,哥几个就合计着如何节省开支。最终决议,最浪费也最没有理由坚持的项目——吸烟,必须戒掉。为了达成戒烟的目的,哥几个决定相互监督促成所愿,如有人违反,必须请大家吃饭,最低标准五十元。一天过去了,没有人违反。两天过去了,大家还在坚持着。终于熬到了第三天晚上,哥几个于晚自习后陆陆续续回到了宿舍。对于这个来自不易的成果,几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成功的喜悦。于是有人提议为成功戒烟庆祝一下,大家一致同意。至于如何庆祝,经过大约一分钟的酝酿后,哥几个异口同声地说到:“买包烟吧!”刹那,宿舍里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掌声。最终,用来庆祝戒烟成功的那一包烟又让大家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后来的很多年,每当我向朋友们讲起这件事,一众听众都会为他们当年的“聪明才智”而忍俊不禁。
伴随着大学的毕业,小伟也走上了工作岗位。和我当初一样,他也混迹于工程施工领域。经历了最基层的历练,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从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稚嫩学生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好手。现在的小伟供职于中铁四局西安分公司,担任项目经理也已有数载年月,言谈举止间尽显成熟与稳重,尽管在生人面前还是言语不多,却也多了几分深沉与厚重。
如今,我们都已成家立业,也已经年近不惑。然而,我们之间的故事还在继续着。空闲的时候,不是他来看我,就是我去找他。有时候还会召集哥几个小酌几杯,推杯换盏间,一切烦恼也便烟消云散了。
我想,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和这孙子称兄道弟了。
值了!
2018年2月9日 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