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树散文】在缺水的日子里

        “我的家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水……”，每次听到这首歌曲的时候心中都会产生一丝冰凉。家乡洛川属于黄土高原上的缺水地区，水一直制约着家乡的发展，取水也占据了家乡人一半的劳动时间。在我年幼的记忆里，对水的渴望是常人不可想象的，我能深刻体会到水对家乡人的重要性。我只要回忆起年幼时那个缺水的年代，心中依然会产生一种酸痛，那时候全村人只有一口水井，一个涝池，人和牲口的生活饮水全靠它们，看到现在家家水龙头都能流出哗哗啦啦的自来水，这让我对水更加珍惜了，看到家乡人不再为水作难，家家安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我的心里就无比的感动。
        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初，正是国家的建设时期，在我的记忆里总是承载着干旱。家乡的人大部分都在塬上居住，缺水非常严重，人们的饮用水就是在深埋一百多米的土井里取，也有极个别人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打了水窖，把雨水收集起来饮用，洗衣服和喂牲口都是在捞池里担水，更别说浇灌庄稼了，家乡人只能靠天吃饭，遇到天旱了庄稼就会严重减产，因此就导致了年年吃不饱肚子，那种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情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确切地说洛川县应该属于渭北黄土旱原，也是黄土高原经过风吹雨打后遗留下来的黄土残原，虽然严重缺水，但是也有它的地理优势，这里一年四季季节分明，早晚温差大，农作物生长期长，营养含量就高，如果在夏季干旱秋季就会阴雨连绵，所以常常是夏不收秋就会收，才被人们称呼为“陕北的米粮川”，但是水资源的严重缺乏制约了家乡农业的发展和人们的生活质量。
        在我年幼的记忆里常常是和水打交道，全村人就那么一口水井，村人轮流往上绞水，绞水的工具就是一条一百多米的长绳，村里人把它称为“索”，索的两头绑两只水桶，在辘轳的转动下这个桶下去了，另外一只桶就上来了，就是这样深的井遇到天旱也可能干枯了，就时不时的断水了。村里有的人家就在合阳县请来了匠人打水窖，黄土渗水能力强，人们就用一种红土软窖，软窖可是一门技术活，也是打水窖的关键环节，一个水窖的质量好坏就在软上说话，软窖说白了就是把红土就像和面粉一样，搅拌均匀揉搓成光滑的团，在窖壁上挖个头大坑再把揉搓好的红土团放进去，用一个大木锤使劲捶打，直到窖壁光滑为止。即使这样遇到几个月不下雨窖里也没有水了，人们就不得不到离村十几里外的沟里担水吃，沟路蜿蜒曲折十分陡峭，空人走都有难度，担着水走的难度可想而知了。我的父亲在外地工作，爷爷年龄大了，母亲还要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家里吃水的重任就落在我和妹妹身上，我们年龄小不可能用担子担水，就用一根棍子抬水，年龄小没有劲再加上路太陡峭，一路上总要歇息上三四回，记得特别清楚的就是一次我和妹妹抬着水快要上原了，被一头飞奔下来的牛撞的连人带桶从沟坡上滚了下去，还好我们只受了点皮外伤，只是要重新去沟底下抬水，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害怕，那么艰苦的年代，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抱怨过，高高兴兴的活着，充满希望地爱着脚下这片热土。
        村东头现在荒废了的涝池，应该说为村里人立下了汗马功劳。人们洗衣服和喂牲口全靠它，到了夏天雨水把捞池流满了，涝池就是我们男孩子的天堂，一到中午我们就脱个精光，不管捞池边有没有女的洗衣服，我们用手捂着下身就跳进涝池游泳。这也是母亲最为担心的事，因为水太深母亲怕我溺水把我看的很紧，中午我就装着睡着了，劳动了一上午的母亲看我睡着了，也就想眯瞪一会，这时候我就悄悄的起来，从窑里偷偷地爬出去跳进捞池里游泳。
        其实家乡人最怕的就是冬天，这也是一年最难熬的时候，冬天不下雨捞池没有水来弥补，一到腊月涝池就干涸了，水窖里存的水也有限，人们都省着用水，牲口喝水都要赶到沟里。赶牲口就成了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中午放学第一个任务就是把牛赶到沟里喝水，但是这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尽情尽兴的洗脸，河水可以冰封，泉水一直在叮咚响，牛喝饱后我才喝，喝饱了就洗脸。冬天在家里洗脸也是一种奢侈的事，在电视上看到甘肃人洗脸都是让孩子并肩坐成一排，大人嘴里含一口水利用嘴里的气压把水往孩子的脸上一喷，这样就算把脸洗好了。我老家没有甘肃那么严重，全家人就用少半盆水轮着把脸擦一擦就算洗了，毛巾都不敢进盆子，就怕把水吸干。而这种洗脸方式还有讲究，谁先洗谁后洗家家都有次序，一般都是男人先洗女人后洗，最后才轮孩子们洗，洗脸水都不会被倒掉，稍微沉淀后用来刷碗，刷了碗再来喂猪，这就是家乡人对水的珍惜，我现在只要回想起过去家人用水的过程，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人常说“以水为净”，缺少水自然就难以干净了，吃水都困难别说洗澡了，男人夏天可以去捞池里洗，封建思想造成了女人不能去捞池里洗，很多女人一生都没有洗过澡，只有在死去的时候亲人才端上一盆水胡乱的把身子给擦拭一下。卫生不好身上就爱长虱子，我记得那时候村里人在大树下开会，村干部在上面讲，村民就在下面逮虱子，有的人给孩子逮，有的给自己逮，人人都有虱子也就不怕人笑话，就慢慢的形成了一句俗语“塬上人生的诡，不嗑麻子就逮虱”。人们消灭虱子只能用手逮，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开水烫，奶奶说这种方法可以斩草除根，但是水太珍贵了奶奶是舍不得，就任由虱子在身上乱爬。在那种缺少水的生活环境中，人们也慢慢习惯，都能把苦变成欢笑，把累变成快乐，在黄土高坡上愉快地生活着。
         有人说你为什么总是在回味困苦，我只想说我受怕了，年少时的缺水的现象让我感到了困苦。因此我常常把亲身经历过的这些故事用笔记录下来，只是想告诉我们的孩子一定要节约用水，不能让我们看到的最后一滴水是我们人类自己的眼泪。
      可幸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加大了对农村人饮用水工程的投入，成立了农村饮水管理站。我的家乡终于打了一口机井，家家户户通上了自来水。乡亲们高兴的奔走相告，通自来水的那一天，乡亲们就像过年一样响起来鞭炮，那一天爷爷哭了，母亲哭了，唯独我笑了。家乡人终于吃上干净的自来水，告别了沟里担水吃生活，但是爷爷还和以前一样地珍惜水，洗脸仍旧是我洗了他再洗，这种生活习惯一直保持到他离开人世。正因为家乡人经历了取水困难的日子，人们心里装着水的珍贵，才会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家乡洛川成了中国有名的苹果之都，遍地都是苹果树，对水的需求也在年年增加，机井水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前年政府又投资千万元把吴家河水库里的水引进了家户，现在我的老家有两个管道，一个是机井水供人们饮用，一个是水库水供人们生产用。有水了家家户户都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在院子里栽树养花，居住环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让我高兴的就是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为用水发愁了，缺水的日子只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虽然用水方便了，我们更应该节约用水，循环利用水，我们才能保持住现在的幸福生活。

             作者简介：邵建军，笔名珊瑚树，洛川黄章人，网络文学写手，西部文学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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